陆池衍终于敢出现在沈之言面前了。
但还是不够大胆,他就只敢等人喝醉后不省人事偷偷出来,像个卑劣偷窥者,躲在暗处窥伺沈之言的一举一动。
慢慢站在沈之言面前,陆池衍指尖轻轻碰了碰他侧脸。
对方伏趴在桌前,一身单薄白衣,青丝随意披散,陆池衍觉得他的师兄清瘦得有些过分。
他过得很不好,陆池衍肯定。
最后还是轻手轻脚把人抱起来,小心翼翼放到床上。
对方仍是无知无觉,陆池衍忍不住微微一笑,喝醉了就是好,都不知道屋里进贼了,也不用担心自己被发现然后挨一拳赶出去。
这样可太丢脸了。
“师兄……”陆池衍静静看了床上的人许久,无声开口。
你又瘦了。
还很无情。
连封信都不往回寄。
陆池衍心中略有怨念,眼前人就近在咫尺,可陆池衍却觉得他们仿若远在天涯,诸多无法倾诉的情感堵在胸口不断发酵。
陆池衍苦到心尖发颤,他终于再也忍受不住这几年的相思之苦,仗着人醉倒不知情,忍不住俯首轻吻上了沈之言的唇。
很轻。
那吻本是极轻极浅,宛若羽毛般拂过,昏睡之人定察觉不了。
可就在唇间相触那一瞬,床上本应沉睡之人,却在此时突然毫无预兆睁开了眼睛!
陆池衍就这样毫无防备撞进一双清醒分明却隐含复杂之态的眼眸。
沈之言没醉,更严格来说,他在装醉。
偷亲就算了还被人抓个现行,那一刻,陆池衍如坠冰渊,他第一反应便是迅速后退,而后懊恼不已,暗骂自己把持不住被人揪住了小辫子。
只怕师兄以后会更厌他了。
陆池衍狼狈转身想要夺门而出,迟了几秒的逃跑颇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陆池衍手刚碰到门上,沈之言的声音在他身后轻飘飘响起。
“你若踏出此门,以后也莫来了。”
陆池衍心脏突突直跳,踏出屋的脚步蓦地一顿,他转过身。无处遁形了,就这么站在屋中央,接受来自沈之言如有实质的凝视。
陆池衍心里叹气,这凡间的酒果真是没用,师兄根本没喝醉,怕是这几日也察觉到了什么,故意将计就计把他引出来。
瞧他,又忘了,他师兄心思本就敏锐过人。
在关于他师兄事上,陆池衍总这么容易掉以轻心。
而时隔多年再见,沈之言再次看到陆池衍,视线略过对方的脸,第一反应便是:他似乎瘦了不少。
以为从此不见,谁料又有交集。
沈之言心里微微泛涩,晃神一瞬,很快又逼自己平静下来。
两个人都不说话,屋内气氛一时沉寂。
“师兄……”
还是陆池衍率先开口,小心翼翼觑了沈之言一眼,见人脸色还可以,才斟字酌句:“我们,好几年未见了……”
沈之言死要面子,继续当那个冷血不近人情的师兄,他语气冰冷,打断陆池衍的话:“你为何在此?”
陆池衍抿了抿,也死要面子,低声回答:“我……路过罢了。”
“路……过?”沈之言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他这几年走走停停,少说也换了好几处地方,就连一封信都不曾寄回过宗门,无异于单方面与所有熟人都断了往来,何人能知他身在何处?
现在陆池衍跟他说路过?
想到什么,沈之言走到陆池衍面前,漆黑的眼睛直视着他的脸,辨不清情绪:“你跟了我多久?”
他似乎渴望确认点什么。
陆池衍笑笑,一副很轻松的语气:“就跟踪你这几日,难不成师兄这也要计较?”
沈之言不承他情:“我要听实话。”
陆池衍突然就沉默了几秒,看沈之言仍固执看着自己,最后眼里流露出浅淡的无奈笑意,终于妥协,言简意赅回答。
“好吧,是一直。”
不是一月,不是一年,是一直。
即便沈之言隐约猜到这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陆池衍亲口说出这个概念,他还是忍不住愣怔了。
一直……
陆池衍说他一直跟着自己……
所以是从他出戒谷下山门那刻起,陆池衍就一直默默跟着他。
怪不得了,自己和所有人都断了联系,为何这人还能准确无误找到这来。
原来是他去哪,陆池衍就跟着去哪。
还得分神躲着不让自己发现……
陆池衍想得很简单,既然师兄不乐意见他,大不了他就躲起来。
一直如此。
沈之言心如擂鼓,有种怪异的错觉,张了张嘴,问出了这几天来他感觉到的各种不对劲。
即便知道答案,他还是想问。
“所以……躲在茶楼二楼的人是你?”
“是我。”
沈之言哑然,他说呢,怎么有种被人盯住的错觉,还以为有仇家追来了。
沈之言继续问,声音开始沙哑:“那盏花灯……也是你给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