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可是想明白了?”
大张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更想问清楚另一个问题。
“林将军的孙女,就是她,是吗?”
“你知道了?”
大张彻底绷不住了,声音沙哑地质问道。
“您明知道我找了那么多年,结果你这样对我?”
“你不可以。”
“都是姓郭,我为什么不可以?我只比她大七岁。”
“因为我答应过你小叔,要照顾好小城。”
“所以就牺牲我?”
“你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恩情不是感情。”
大张压抑着内心的痛苦,闭眼仰头。
“不要教我什么是感情,您没有资格。”
说完,大张失望的离开,留下决绝的背影。
老人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还是说出了那句对不起。
——酒吧
大张独自坐在吧台前,周围的嘈杂仿佛被隔绝在外,整个人仿佛融入了忧伤的氛围中。冰块在威士忌酒杯中碰撞,烟气缭绕,一杯接一杯,醉生梦死。
如果不是那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他想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自己找了那么久的女孩就在自己身边,自己一点都没察觉。然而现在她现在是小城最重要的人,注定了要错过了。
他自嘲地苦笑,从小到大只要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然而现在,他连争取的勇气都没有了,她和小城,于他而言都是最珍贵的人。
他掏出手机,看着那六个数字——。那段刻在记忆深处的故事,再一次清晰地浮现。
2002年12月12日,十三岁的他与六岁的林林初次相遇。当时全国爆发非典,他作为感染的可疑人群在医院隔离,每天看着进进出出的医护人员,听着广播里的日益增长的数字,一向玩世不恭的他感觉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害怕恐惧侵袭着他的全身。
他每天数着日子过,甚至做好了死的准备,小小的他也学着别人写遗书。
有一天,有个右腿打着厚厚的石膏,脸上、脑袋上缠着绷带,拄着拐杖的小女孩鬼鬼祟祟地从角落里溜出来,刚好停在他的隔离间门口。她环顾四周,确定没人,从口袋里掏出两条果丹皮,虔诚地剥开包装,满意地舔了舔。
他看着这难看的吃相,嫌弃地啧了一声。
刚好被女孩听到了,她抬头往里看,但是个子太矮,除了门板啥都看不到。
“别看了,我这里是隔离间,会死人的,赶紧走开。”
她不知道谁在说话,但是还是回应着。
“你要死了吗?”
“对呀,你快走,我不想在死之前看别人在我面前吃东西。”
“你想吃吗?”
“不想,消失。不然我喊人了!”
“别呀,我给你一包山楂片。我还有三块钱,你要吗?”
他想了想,还是接受了。
“山楂片给我,不用给我钱,我用不上了。”
“你在哪里?”
“我在里面,你往后看。”
她费劲力气踮起那只好脚,扒在门栏上把东西丢给他,还有三块钱。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别的吃的。”
然后她鬼鬼祟祟的走,又鬼鬼祟祟的回来,手上拿着一块蛋糕还有一包板蓝根。
她十分谨慎地把蛋糕塞进去,生怕被蹭掉,然后又把那一大包板蓝根丢给他。
“今天是我的生日,请你吃蛋糕。这个药是外公送来的,不好喝,我请你喝。”
“我可没钱还给你。”
于是就听到她奶声奶气地说了句让他永远忘不了的话。
“不用你还,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死了?你死了,我就不快乐了。”
“谢谢!”
映入眼帘的就是她傻里傻气的灿烂笑容。过了一会儿,走廊传来一阵骂骂咧咧声,“这丫头又野到哪里去了?腿都摔成那样了还不老实,看我不打断她另外一条腿!”
她急匆匆地告别,“我要走了,你不要死哈。”然后踉踉跄跄地逃走了。
她的背影刻在了他脑海中,永远模糊的面容终于与长大后的她重合了。
之前,老头子给自己看过她长大后的照片,试探性的问过他是否认识她,而他的记忆中只有她缠着绷带的脸,根本认不出来。这一举动说明老头子早就知道他在找的人就是她。但只告诉他她是谁,却只字未提她是那个谁。
他在军港见到她时,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原以为是那张照片,没想到却是那长久记忆中的执念。
如今一切都失控了,他必须忘掉这段过去,以一个守护者的身份对待她,去纪念故事中的彼此。
他在心里向故事中的女孩道别:林林,我没死,你一定会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