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街边有位老伯正担青菜叫卖。忽地一位官吏持鞭走来,不由分说扬鞭便自抽打。打得老伯遍体鳞伤,周遭之人竟无大敢于上前制之,大约都惧于淫威!嘉庆皇帝道:“汉人懦弱于此?”言下之意复国大计终究是悠悠大梦一场!袁承天气往上冲,天下多有酷吏残民以逞。他撂下嘉庆皇帝,欺身而近,张手向那官吏头脑抓去,竟是劲风十足,丝毫不留情面!那官吏几曾见过有人敢如此捋虎须,大吼道:“你活得不耐烦了么?敢与有司衙门放对!”袁承天怒道:“杀了你这狗贼又怎的?天下百姓本是良善,偏偏被你们这些虎假狐威的东西残害,我若不出手,焉有是理!”嘉庆皇帝也并出手阻拦,在他心目之中凡是压榨百姓的酷吏都该死,便是袁承天不出手管,他也要管上一管,所以只冷眼旁观。
袁承天变抓为掌,重重打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犹自不停,反手又是一掌将他牙齿拍落,反腿一脚将他踢翻出去。围观众人都震天价地喊打得好,终于出了一口怨气。那官吏倒地不起,兀自呻吟。忽有巡街治安的清兵向这边奔来,见到长官受到殴打,而且旁观的百姓非但不心生怜悯,反而震天价叫好,岂能不怒上心头,推开众人,大声斥责道:“你们要反?”他们见袁承天身后犹有一少年,心想这定是此人同党,不由分说上前便要拘捕。嘉庆皇帝镇定如恒,心道:你们这些狗崽子,一向欺侮别人惯了,在你们心中那有律法,只以为你们便是王法,可以肆无忌惮行事,却然不知天地间还有公理?便是你们胡作非为坏了朕的江山,以致民间有忤逆乱党,想要反清复明,起事造反,真是可恶之极!
那些清兵焉知他们面前这位面色不少变的气宇轩昂少年便是当今握有天下,吞吐乾坤的嘉庆皇帝,所以个个争先,人人踊跃想要拿下这乱党。只是还未等他们出手,嘉庆皇帝从怀中衣内取出一块玉牌,递给为首那官兵手中。那官兵起先还鄙视,不以为意,可是等他接过来,看清上面的字迹时,面色巨变,扑通一声,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诚惶诚恐道:“皇上……”未等他说出下面的话,嘉庆面色一变,示意不可说出,又是示意他带领清兵退去,不可拢民。
袁承天看着清兵来时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似乎遇佛杀佛,遇神杀神,一幅天王老子唯我独尊的样子,实则不堪一击,因为军营上下通统作弊,上下其手,军风糜烂,已是不争的事实,如若北方敌国来犯,真是不堪想像!现在一个个灰头土脸而去,心想:趋利避害,人性使然!早已有之,也不是今天才有的。不由长叹连连,国家多难,百姓疾苦,不知何日才是太平之日?
嘉庆皇帝见他又自神伤,不由叹道:“袁兄弟你总是悲苦多于欢喜?悲天悯人,济世为怀,固然是好的,然而天下之事多如牛毛,不平之事尽有,也不是我们所能管得来,只要心有忠义也就是了!”袁承天想想可不是,非但天下百姓苦,便是官僚不也一样心惊胆颤,当年崇祯皇帝诛杀魏忠贤,那些投靠这位九千岁的官吏未使不惊怖如死,害怕祸临己身?岂单是天下百姓苦,朝中官员也是如是!
经过适才纷扰,再看天时,已是日头转西。二人已来到城外,离城二十里,只见青山秀水,心情为之一畅,将烦恼抛至九霄云外。
嘉庆皇帝见袁承天眉宇紧蹙,仿佛心中有万千愁苦而不得伸张!他伸手握住袁承天的手,看到他的眼睛里,语重心长道:“这些年袁门虽行忤逆之事,然朕却宽宏大量,全是念在你的情义,只怕今日之后再难佑护,因为额娘听到今日之事定会震怒,于以绞杀,所以以后千万小心保重!——朕虽为天子,有时不得其便,往往受人挟制而不能声张。袁兄弟咱们别于此吧,将来有相见之时再叙衷肠!”袁承天见他眼中有泪,心中有苦,心想:他虽贵为天子,可是也是凡人,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难免有伤心事。
忽然后面有骑兵追来,为首那人却是摄政王府的四阿哥多福安,气势汹汹的样子。嘉庆皇帝忽地出手击断自己手臂,大声道:“你还不走,更待何时?”袁承天见他此举,因为嘉庆皇帝知道这位袁兄弟不会出手伤害自己,所以他自行了断,这样多福安他们便不会心生疑窦,免去无谓的麻烦!袁承天见这位嘉庆皇帝对自己情深义重,心中甚是愧疚,执手话别,转身间已是十数丈外。
嘉庆皇帝见他去远,悬得的心才放下,长长出了口气,再看夕阳觉得无限美好。
多福安见皇帝委坐于地,手臂处有血迹便令人抬入马车,一行人护拥着他回转京城。
袁承天一路寻来,找到这位紫微堂主赵谦落脚之处,却原来他们匿于京城之外一处废弃的道观,大殿中神像已面目不可辨,久无人供养所以破败不堪。赵谦见少主来到,便自请罪,说自己不敢一时心血来潮,要刺杀那多铎。袁承天道:“以后万不可以凭血气之勇,一己行事,不思后果?如今日之事,他只顾自己忠义,却将这些袁门弟兄性命置于何地?”赵谦无地自容。袁承天又道:“你假他人之手混入狮王,你想过没有,事成则可,全身而退,这未尝不好;然则事败如何收局?你岂不累及无辜之人?让人家狮班覆灭,家破人亡,尸骸无存?”他这话已然说得很严厉。赵谦明显感到这位少主表面温尔有雅,实则胸有丘壑,腹有良媒。他这一番话看以斥责他行为不检点,事前未能从长计议,实则是要他以后行事要三思而后行,莫逞一时血气之勇,累及别人,那么得不偿失。赵谦听少主一番说话,如醍醐灌顶,深以为是。袁承天见心悦诚服的样子,甚是欣慰,然则有过必罚,方是为人根本。他话锋一转,又道:“有过则罚,方能服人,不能因为你是堂主便网开一面,免于责罚,这样只怕难已服众。今日权且小惩,我久不在袁门,领导无方,其罪难免!”他话音一落,便要自己行刑。他手持木棒便向身上自上而下挥打。赵谦自愧无地自容,扑到袁承天身前,语带哭腔道:“少主,这怎能怪得你。全怪咱们袁门这些年各自为政,自赵三槐、沈冲他们去后,又自组织袁门各堂,只是人人怀着私心,为着个人的利益,全然忘却了国仇家恨。人家还未打过来,自家兄弟便各自戗杀起来,全都忘了当年袁门成立的初衷——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今日少主救属下众弟子于危难之中,可说是拔开乌云见青天!少主,你不要再游离于江湖,重归袁门,咱们众志成城,重现当年袁督师他老人家之理想!”
余下袁门弟子齐声道:“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其气势似有冲天之志,个个面色含悲,凛然有威,仿佛又回到那个兵荒马乱,国破家亡的末世,中土沦为异人之手,有志的汉人只有含悲忍辱削发出家亦或束发为道,名志不仕于满洲人!可说神州陆沉,为不世之浩劫!只有在风尘仰望苍穹中那轮明月,心中挥不去故国梦!
袁承天见众人如此,这此说话道:“只是当务之急,乃是招兵买马,扩大袁门势力,所以我想去寻找这轩辕剑中的财富,不然袁门开销过大,全靠百姓捐献金钱,终不是长远之计,再者天下百姓本来就苦,咱们又何苦又受他们供养?所以我要去海外寻找这轩辕神剑中的倾国之宝藏!”赵谦听少主说这番话不无道理,便都不出声,意是嘉许。袁承天又交代他们以后要弟兄团结,同气连枝,不可以自相残杀,如果让他知道了便重重责罚,决不宽贷。他说完这番话,便离开此间,心中忽有一种来日大难的感觉,不知是喜是悲抑或不屈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