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你们修真者的眼中,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但在凡人的眼里,却是未必了。”伊明弘声音低了一度,但他说的内容却直指关键。“你们一场棋局就花了七十年。在苍霞山等待有缘人,又是过了好多年。纵然天界有大变,也必定是很久远之后的事情,不然你们不会如此好整以暇、闲情逸致地做这些事情。凡人寿数不过几十载,能过百者寥寥无几。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够见识到天界大变那一天。”
一口气说完这些,伊明弘转向安陵雪,拱手劝谏道:“郡主,其中利弊权衡,还请三思啊!”
钟梦回听后,花白的胡子翘了几翘,明显是动了真怒。“好你个老小子!巧舌如簧。自己没点心气就算了,还鼓动别人莫要上进。如此庸庸碌碌,与蝼蚁何异?”
伊明弘马上回呛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凡人多顾着生前之事,何错之有?”
“呔!气煞我也。朽木不可雕!想不到你实力如同蝼蚁,眼界和心气也如同蝼蚁。”
“钟真人实力强横,想必能够力挽狂澜、只手擎天。何苦要我等蝼蚁背负不应有的使命呢。”
……
一众侍卫,满脸惊恐地看着伊明弘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口沫横飞,与钟梦回争论个不停。众人脑中,慢慢浮现出臆想画面:不久之后,军师身上多了十七八个血洞,躺在地上血泊中生死不明。
“别争了!”一声娇喝响起。
安陵雪看着住嘴的两人。“你们就一点不考虑我这个当事人是什么意见么!”
等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安陵雪才继续开口。
“在后山湖中心,仙子与我谈话的时候,我就已经拿定主意了。”
“钟先生虽然讲了一些往事,但很多关键点依旧没有讲透。而军师担心我受了蒙蔽,又极力剖析。”安陵雪的目光先看了下钟梦回,然后又转到伊明弘身上。
伊明弘听到安陵雪称呼钟梦回为钟先生的时候,心中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兆。
安陵雪的说话声还在继续。
“仙子见到我后,直接问我是否是来拜师的?我当然是肯定回答‘是’。”
“仙子紧接着毫不遮掩单刀直入告诉我,她身负血海深仇,仇家遍布天界。我若是拜她为师,必然被她的仇家视为必诛之人。如此境地,我还要坚持拜师么?”
安陵雪此刻目光已飘向远处,口中缓缓述说道:“你们不会懂得,一个小女孩年幼睡梦中经常梦到的景象,有一天在现实中活生生重现,给小女孩的冲击力是多么巨大。那足于颠覆一切的情愫,足于湮灭任何理智。晴岚仙子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内心有一个声音振聋发聩:‘虚妄与真实,只有一纸之隔。你所需要做的,只是伸出手掌,握紧她。’醍醐灌顶般的声音过后,我一瞬间想明白了。”
安陵雪再次看向众人,目光清明,眼神异常坚定。“我认真地对仙子说‘就算如此,我还是想试试’。”
“我身负我爹的血仇。想要报仇”
呼,伊明弘轻轻吐出一口气,背脊仿佛佝偻了些。
钟梦回嘴角咧开,无声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一脸得意。“你早已拿定了主意,就早说嘛!害我白白浪费了口舌。”
安陵雪古井不波地回道:“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山上的时候,一直打断我的讲话,让我无法讲述完整经过。”
“咳!”钟梦回滞了一下。
安陵雪微叹了口气。“我本就身负我爹的血仇。要想报得此仇,我的前方,充满无数艰难困苦,而且报仇成功的几率非常渺茫,甚至还有被仇人先下手为强除掉的可能。如今不过多了一桩难事,有可能被另外一批人盯上而已。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我又有什么好担心、好畏惧的呢。”
钟梦回听后暗自嘀咕,看来这女娃儿也是有故事的人啊。
安陵雪瞧了钟梦回一眼,认真地说道:“而且钟先生可没有浪费口舌。起码从钟先生口中,我得知我未来师父所有亲近之人都已殒命。过往的关系烟消云散,只剩她茕茕孑立,独留世间。相比起来,我还算幸运的了,起码我娘亲那些亲人,我依旧能够相知相会。”
说完,安陵雪又看向情绪有点低落的伊明弘。“军师,我意已决。我想要拜入仙子门下,还请军师理解并支持我。”
伊明弘勉强打起精神。“我明白,郡主既已表态,我必会如前一般辅佐郡主。我刚才的争论,不过是怕郡主不明就里,一脚陷入困局,雪上加霜而已。”略停了一下,伊明弘继续说道:“郡主既已决定拜师,其实也并非全都是坏事。就比如那回程路上的刺客之患,有钟真人相助,就不足一哂。”
“嗯?!”钟梦回眉毛一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帮你们解决危机了?”
伊明弘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你想袖手旁观?莫非你要在郡主陷入绝境,有性命之虞的时刻才肯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