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人歌》的剧情，说来也简单。

王朝中期，天子软弱昏聩，权臣当道，吏治腐败，朝野上下一片怨声。

正逢权臣大寿，天下居然下令，命幼弟燕王元慎亲教歌舞，以便到时为太傅祝宴。

于是江湖义士罗浮雪，受朝中清流所托，潜入燕王府邸，伪作伶人，预备在寿宴之上进行刺杀。

燕王此人，与天子是截然相反的性格，精明强硬，却万般不在意。府中蓄伶人数百，皆有绝艺，成天游玩取乐，沉溺度日。

罗浮雪入他府中，很快从伶人中脱颖而出，被选入寿宴表演，受燕王亲自指点。

如此朝夕相对，燕王很快起了疑心，你来我往，来回试探，不知不觉情愫暗生。

然而剧情到此，便急转直下。

燕王府中本有权臣安插的眼线，元慎多次试探，看似没有证据，实则已将罗浮雪暴露。

终于在寿宴前夕，伪装的身份被当场揭穿，罗浮雪受伤逃脱。

而发现真相的元慎大怒，亲自领兵追赶，于长街之上，将罗浮雪围困至死。

事情至此，权臣以为大患已去，便在朝中大肆搜查背后主谋，也放松了警惕。

当寿宴如期到来，歌云舞月，长长的袖影翻飞，起落之间，天子传燕王入殿——

厉秉行放下剧本，望向窗外，恍惚了片刻，才又拿起摩挲得纸页柔和、微微卷边的大纲，从头通读一遍。

如果说他一开始，只是因为实在需要这个机会，才奋力争取。但此时此刻，他已然切切实实，为燕王这个角色所吸引。

在元慎的沉溺度日和浑不在意之中，有一种非常令人震撼的毁灭，在瞬间降临。

这是他在看了大纲之后，就体悟到的。

但是当他读过剧本，却忽然觉得，这毁灭之外的某种东西，才是元慎的真正所在。

厉秉行看得入了神，直到门敲了第二遍，才忽然惊醒。

“陶小姐。”他站起来，和陶定家打过招呼，又在对方的示意下落座。

“让厉先生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她毕竟需要倒时差，从回来到现在，都一直在为选角和搬家的事忙碌，昨天才得空好好休息了一天，也让厉秉行看看剧本。

今天一早又约在办公室，却还是迟了一个小时。

厉秉行这时却顾不上寒暄，简单地说了句“哪里”，便直接切入主题。

“陶小姐有和编剧讨论过本子吗？我想问问……”说到一半才发现自己多少有些唐突。

正踌躇，已听陶定家回道，“讲过几次。”

她立刻就跳过了那些社交礼仪，“厉先生想问些什么？如果是人物理解，我可以转达一二。”

“人物核心，”厉秉行见状，也不拘泥，“我想知道，燕王这个角色，是为什么而写？他身上有一种矛盾的毁灭性，但除此而外……”

“你觉得呢？”陶定家把问题抛回去，“是什么东西？”

厉秉行给她问得一皱眉。

无论什么，陶定家永远坐得脊背挺直，从前礼貌客气时不觉得，现在称呼一改，微微前倾，双目直视，竟然有种迫人的气势。

“痛苦。”

厉秉行受这一激，反而更加沉稳，笃定开口，又将陶定家隐隐压过去了，“他有一种痛苦。”

就在罗浮雪死在燕王府卫长枪之下的那一刻。

元慎忽然意识到，自己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