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钟鼓楼时,天色欲晚。
楼内未点灯烛,有些昏暗,徐令秋熟练的从门旁点上一盏油灯,这才能目视一二。
一楼没什么稀奇,中间立着圆形镂空书架,每一格搁置不少落灰的书册,直达层顶,侧边有条楼梯环绕而上。
走上二楼,屋内有些空旷。
徐令秋在此停步:“楼内有不少外面不常见的书,湘淮秦氏那些人,送来的蜀州古册,也都在这儿,可以查阅下有无线索。
“另外,我再上楼问问。”
宫七看了眼三楼入口,再看徐令秋腋下的烤鸭酒壶等物,明白了什么,点头。
目送干弟弟上楼,宫七也没有着急,背着手,打量起二楼的环境。
入目之处,除了立墙书架外,还有一方靠窗的长桌,上头摆着文集墨宝等书房物。桌旁还立着兵器架,多是带穗的君子剑,也有几柄制式长刀。
走近桌案,摆有翻看过的《春水箓云山要书》《三十二路避清》等几本书,像是江湖典籍。
正随意打量时,宫七眉眼突然蹙起,下意识摸向腰侧刀柄。
下一瞬,
“呼——”
楼阁震动!
数息之后,一道青衣自楼顶砸落,带落几片瓦砾,去势极快。
宫七立刻踏桌越窗,空中一把薅住衣领,将其拽回二楼。
身形落定,宫七清眸疑惑,徐令秋却若无其事拍了两下手,笑道:
“书还没看?”
说完,走向一旁书架。
“钟鼓楼平日虽然只用来敲下课钟,但里面其实藏有不少古册,外头难得一见,都是楼上那位老人的私藏。”
宫七接过徐令秋从书架上拎出的书,低头看了眼——《蜀中道甲子论刀势》。
宫女侠跑了几年江湖,对各家秘籍还算有所了解。手中这本,据传是当年蜀州一位刀法宗师所著。此人自出江湖便无敌于世,险些拿了“南地符刀第一”的名号,后来不知为何销声匿迹,刀法也就此失传。
谁成想秘籍竟藏在这。
不过楼上那人,出的是拳,应该不是那蜀地宗师。
宫七看向楼内文房墨宝,想了想:
“楼上,是你说的那位'老先生'?”
徐令秋点点头,笑眯眯解释:“我猜他其实是某位江湖前辈,不知为何金盆洗手,在学宫当起了'扫地僧'。这么些年,敲钟撞鼓,也不下楼,要不是我每隔几日来送些吃的,怕是会饿死。”
“可是方才出手的,不像文人。”
宫七皱眉,回想了下感受到的两股气势,猜道:
“一钟一鼓,一文一武?”
“算是吧。”
随口答完,徐令秋盘坐书案旁。
宫七也屈膝坐下,欲言又止:“方才在楼上......”
“嗯?”
“听动静,你和交手那人,都是立足方寸,身形不退。像是某种'拳打方寸间,功练卧牛地'的功夫。
“是那老人教你的么?”
徐令秋摇头:“这老头可没这么好心,在楼下看书,在楼上当拳桩都可以,教功夫没半点可能。这些,都是早些年,跟我义姐学的。”
顿了顿,又补充:
“辽东那位义姐,亲的。”
宫七点点头,没什么吃醋的表情,只是不明白为何要加上'亲的'二字。
徐令秋又笑着问:“拳法尚可,那我刀法如何?”
宫七抬眼望来,注视片刻,又重新敛回,翻了一页书。
“......”
“真就这么不堪?”
“倒也不是。”宫七没抬头:“寻常江湖人出刀,求得是一个快字。犹如武夫人身经络,狭隘却迅疾。”
“手起刀落、一刀封喉的路数?”
“嗯。”
“那我呢?”
“混不吝。”
好点评。
徐令秋暗暗点头,也没在意,回想起宫七在扶珠山下的“一寸鞘刀”。
“那你呢?”
“求势。”
“势?出鞘挥刀时裹挟的'刀气'?”
“不是,是刀势。”
“刀法气势?”
“......”
好笨.....
宫女侠头次露出无奈神色,见干弟弟瞪着无知的眼睛,的确理解不了,想了想,上身越过桌案,伸指点中徐令秋的腹部。
“?”
“黄庭乃武夫初始,平日里吐纳,内息运以人身周天,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便是'气机'。”
宫七平静道来:“内息存三去七,七之数还与天地,三之数厚积薄发,出刀后,就是'势'。”
听不懂......
宫七眨了眨眼睛,觉得还是亲自演示好理解,于是从一旁拿过绣刀,平置桌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