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绩湘从陆航那里听到了两位新嫂嫂在迎亲门口被调换的事情,回想当时的情景,当下就反应过来是自己把三嫂错认成了二嫂,送到了二哥身边。 宁绩池得知后,立即拉着小妹的手跑去书房去找宁老爷,抱着他的身子说:“爹,作为家中的一份子,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和五妹?” “让你参与什么,两个小辈,还嫌我这不够乱吗?”宁老爷将黏在自己身上的四少爷拉开,“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次是谁捣的乱,现在宾客都还在府里,你们不许乱跑。陆航,带他们回自己的院子。” 宁绩湘被宁老爷的话吓了一跳,缩在了陆航身后。 “是的,老爷。”陆航行了礼,将宁绩池与宁绩湘带出书房。 “爹一定是在唬我们,怎么可能会有人捣乱。”宁绩池跨出书房的门,拐弯时停下步子,碰了碰小妹的胳膊说:“小妹,你说是吧?” “四哥,其实……宁绩湘咽了咽口水,忐忑地说道:“当时是我认错了二嫂,把她送到了二哥身边。” 宁绩池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小妹,没想到你闷声不吭居然整出这么大的事。” 连陆航也大吃一惊,不过马上反应过来捂上四少爷的嘴。 “我以为当时听海阁遇到的小姐姐是二嫂啊,谁知道二娘给二哥找的二嫂另有其人。”宁绩湘瘪瘪嘴,心虚地低下了头。 “五小姐,此事万万不可再与任何人提起,尤其是新进门的两位少奶奶。”陆航用极为严肃的口吻说道。 宁绩湘听话地点点头,宁绩池仿佛受了感染,也点了点头。 夜深了,宾客尽数离去,宁府的热闹声渐渐褪去。 孟悠然被重新盖上喜帕,坐在了清江阁的新房内。喜儿在宁府的大夫察看过伤势确定没有伤到筋骨后,被送到了新房内,陪在了小姐身边。喜儿看到门外隐隐约约有声响,烛火似乎也通亮了,她激动地对小姐说:“小姐,姑爷好像到了。” 比起喜儿的激动,孟悠然则显得平静许多。换做以前的性子,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安分的盖着喜帕坐到天黑,此时的她在经历了白天的闹剧后,有些累了,更觉得困了。 两位丫鬟一左一右打开了新房的门,宁绩江走了进来。他看到新婚的妻子一动不动地端坐着,忽然就想起了一年前在大哥婚礼上见到的她,坐在孟老爷的身边,时而整理头发,时而动动身子换个姿势坐着,仿佛一刻都是不停歇的。 “请二少爷掀开二少奶奶的喜帕,婚后称心如意。”丫鬟递上一杆喜称。 宁绩江挑起喜帕的一角轻轻掀起,喜帕下露出了新娘的容貌。红烛下,孟悠然的脸上既没有少女的羞赧,也没有新婚的憧憬,眼神呆滞地不知看向何处。 孟悠然看到眼前的汉白玉玉佩,沿着玉佩的视线一路往上,再看到宁绩江的脸时,她才确定,这次的新郎没有错了。她取下头上的喜帕,转头小声地问了喜儿:“可以了吗?” 喜儿连忙摆手,“没好没好,还有呢。” 经历了一天的折腾,没想到等到了晚上这结婚的仪式还没有结束,孟悠然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哈欠,祈祷这些仪式可以赶紧结束。 此时,喜婆还在絮絮叨叨说着洞房的仪式,被宁绩江突然打断,“夜深了,一切从简吧。” 喜婆以为二少爷急着洞房,笑呵呵地说:“二少爷,这洞房的礼仪讲究多了,可不能全一切从简了。也罢,喝完这合卺酒,我们就不打扰两位入洞房了。” 喜婆说完,房中的丫鬟们都掩饰不住地低声笑了出来。 宁绩江蹙着眉,却是无法开口解释。他与孟悠然分别拿起丫鬟倒了半满的酒杯,勾着手腕,喝完了合卺酒。 “祝二少爷二少奶奶夫妻恩爱,永结同心”。媒婆与众丫鬟齐声道着贺词,退出了书房。 待新房安静下来,孟悠然伸了个懒腰,感慨着这礼仪总算结束了。只是在看到宁绩江望着自己时,她的手尴尬地垂了下来,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都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毕竟今夜是洞房之夜,那么下一步,是不是该洞房了?想到这,她的神情有些不自在了。 宁绩江见她安静地坐了下来,手指在膝盖上来回跳跃,像是在做什么思想斗争,心下了然,“你我虽已行礼,是夫妻了,但男女之事我不会勉强你。” 孟悠然松了一口气,“那我们……”其实她想问,是不是结完婚就会回上海。 宁绩江疑惑地看着她,以为她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他越过她,从她身后取了一条喜被,“今夜你睡床,我睡榻上。” 孟悠然见他抱着被子走去榆木榻,自己便将头上的珠凤冠卸下,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她刚要躺下,就猛地弹起,“哎哟”了一声,掀开被子一瞧,发现床上铺满了花生,红枣,核桃。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随口问道:“你饿不饿?” 宁绩江刚要和衣躺下,就听到她的声音。看来拜堂成亲这一天,到了晚上她仍有多余的精力。 孟悠然盘腿坐在床头,将所有的食物都聚拢在了中间,拍了拍床板说:“虽然我们是夫妻了,可彼此之间也没有过多了解,想来你今天也和我一样没机会填饱肚子,不如我们吃点东西,顺便问对方问题,对方如实回答,你觉得怎样?” “明日一早还需向父母奉茶,该歇息了。” “不会啊,有喜儿在,她会叫我们的。”说完,孟悠然一把将宁绩江按坐在床。 今日忙于招待宾客,后来又因错认新娘的事,宁绩江全天几乎没进过食物,此时也早已饿了。可即便如此,他也是保持挺身端坐的姿态,不似孟悠然这般随性而坐。 她抓起一把花生,塞在了他手里。自己也剥了一颗,仰头丢进了自己嘴里。宁绩江见状,很快就想到了那日在桑洲大街,见她边走边吃冰糖葫芦,毫无大家闺秀的仪态,起先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光吃太无趣了。”孟悠然余光扫到桌上的合卺酒,心思一动,立即将整个酒壶酒杯拿到床上,为两人各倒满一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宁绩江。”酒杯刚到唇边,他看到了酒杯上浅浅的朱砂印,于是默默又放了下来。 “我叫孟悠然,悠然见南山的悠然。”刚喝交杯酒的时候她就觉得这酒不错,心里便惦记上了,这会儿连喝了两杯,才觉得过瘾。 “为什么你会从军?”孟悠然试图剥开一粒花生,发现涂了豆蔻的指甲无法剥开,只得咬了颗红枣。刚嚼了一口,她反应过来媒婆似乎说起过,这些东西铺在床上就是为了讨一口早生贵子多子多福的吉利。 “定国安邦,尽绵薄之力。”宁绩江面色从容地低头剥着花生米,像是没有指望她会懂他话中的深意。果然抬头便看她呆愣着,他摊开手,将拨好的花生粒送到她面前。 “不过这远大的理想似乎并没有得到家人的支持吧。”孟悠然将这话咽在了肚子里,很自然地从他手心拿走了花生米。 烛火燃尽最后一点灯芯,房间忽地暗了下来。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孟悠然睁着一双乌黑明亮的眸子,问了她今晚最后一个问题:“后来发生的事,知道新娘是我,你是什么感觉?” “没有。”宁绩江起身,走回自己的小榻。 “没有?什么叫没有?”孟悠然疑惑地抱着被子,翻身背对着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忘了原本还在纠结的问题。 望溪小楼内,盛以青被宁绩溪揭了喜帕,红烛下,她眼眶含泪,泛着微红,更是激起了他心底的欲望。在书房时,他就觉得这盛以青比孟悠然更有女人味,我见犹怜,惹人心动。只是当时当着爹爹面,他不敢主动表明态度。所幸最后她依旧成了他新娘,今夜便是他们的洞房之夜。 喝合卺酒时,宁绩溪明显能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发抖。 “恭喜三少爷,贺喜三少爷,恭祝你与三少奶奶夫妻恩爱,白头偕老。”媒婆笑着道贺。 盛以青觉得媒婆的笑声如此刺耳,却又不得不挤出一丝笑脸。待众仆人退出新房,就连福儿也退下了,新房内只剩下她与宁绩溪。原本她想让福儿烧了那封信,可在信递给福儿的那一刻,她还是后悔了,那是她唯一拥有的东西,她舍不得就这样烧成灰烬。 宁绩溪的吻随着他的手指,一点点褪去她火红色的嫁衣,炙热又激烈。盛以青闭上双眼,任由他抱着自己走向他们的婚床。 芙蓉帐暖,心却已凉。 翌日清晨,喜儿进屋前听到屋里没有动静,以为小姐和姑爷两人昨晚浓情蜜意,此时还在睡梦中。她轻轻叩了叩房门,再听到姑爷的声音后推门进入。只见姑爷已经换上深灰色长衫,正在整理榻上的被子,而自家小姐此时还在床上熟睡着,地上一堆花生壳。 “小姐。”喜儿来到床边,看到小姐似乎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她推了推她的胳膊说道:“小姐,该起来为宁老爷宁夫人奉茶了,再晚就该误了时辰了。” 孟悠然半睁开了眼,看到眼前的喜儿,不由得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觉。不过很快,她回忆起奉茶这件事,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喜儿,快为我准备衣裳。” “小姐,你和姑爷昨晚怎么是分开睡的呀?”喜儿一边伺候孟悠然梳洗,一边好奇地问道。 “二少奶奶,二太太命我来取元帕。”门外,小竹敲了敲房门。 孟悠然疑惑地看着坐在桌前正在饮茶等候她的宁绩江,小声地问道:“什么是元帕?” “糟了小姐!”喜儿最先反应过来,她想起媒婆千叮咛万嘱咐的,洞房第一次需要将落红的白色元帕收藏在盒中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