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太岁看着远处的几千个不同的李岁，想道：“我是李岁，那她们是谁？”

“她们是我的心魔。我不是李岁，李岁早就死在大齐了。活下来的是玄牝，是大梁司天监。”

“不，我是李岁，我就是李岁，组成玄牝的三百个人全都投胎转世去了，留下来的只有我，我是李岁！”

黑太岁愤怒地挥舞着触手，疯狂劈砍着身旁的虚空。

随着她泄愤的挥舞触手，远处的李岁一个一个地慢慢消失。

终于，围绕着她的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漆黑。

“我……我是李岁，我不是玄牝……”

黑太岁心里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哀伤。这种感情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忽然，她看到远处重新显现出光亮。黑太岁看到在大齐被监天司追杀的李岁，看到为了活命不断吞噬别人的李岁，看到深夜对着泥塑的小人默默发呆的李岁，看到吞噬了两位司天监的玄牝，看到披着红色道袍屠杀法教巫祝的玄牝，看到借助玄门秘术来到大梁的玄牝……

黑太岁更加烦躁，她更加用力地挥舞着触手，将那披着宽大红袍的身影一个一个地驱散。

“我是李岁！我是李火旺的女儿李岁！”黑太岁怒吼着，可愤怒之下是掩盖不住的哀伤和惶恐。

披着红袍的玄牝没有被黑太岁的触手驱散，反而转向黑太岁，静静地盯着她。

“我不是李岁。”黑太岁的心底响起淡漠的声音。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捉弄我！”黑太岁对着玄牝怒吼道。

玄牝高大的身影飘了过来，不顾触手的阻拦和攻击，停在黑太岁的面前。

“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我的心魔，是我欺骗自己诞生的恐惧。”淡漠的声音又从黑太岁的心底响起，紧接着黑太岁面前玄牝的身影渐渐变淡，化为几缕红色的丝线，消散在虚无的黑幕中。

“我……我不是李岁了，李火旺的女儿李岁已经不在了。我骗了李火旺，也骗了自己，消失的人再也找不回来了……”

“李岁不过是一团黑太岁，根本没有自己的心智……我是玄牝，是三百一十二个人的集合，是司天监……我不是李岁了……

“不是了，李岁再也不见了……

“我不是李岁，我不是……”

黑太岁变成玄牝的样子，高大的身影、神秘的红袍、六只手臂，这个样子她用了一百年，是她最熟悉的样子。

也是她最讨厌的模样。

黑太岁又变回绝色少女的模样。这是她最喜欢的模样，也是和李火旺最熟悉的模样。她伸出手来，低头仔细地看着秀美的双手。

哀伤和惶恐充满了她的内心。没有表情的脸上，两行清泪默然流下。

她使劲儿吸了一下鼻子，淡漠的脸上忽然现出极端地哀伤，双手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间如雨点般洒向地面，呜呜咽咽地痛哭了起来。

“我不该再欺骗下去了。我该去我该去的地方了。”黑太岁想道。

她的泪水滴在地上，汇聚成一滩。水面如镜子一样，映照着她可怜的哭相。

忽然，镜子般的水面里，捂脸痛哭的李岁双手猛然张开，一只精光暴闪的独眼显露出来。他双手一抹脸庞，李火旺俊朗的面庞，带着无尽的怒火，大喝道：

“什么东西，敢欺负我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