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个生命待在自己身边,白炁觉得生活似乎没有从前那般无聊了,好像多了些事情可以做。
即便这人命不久矣,她依然竭尽全力为其吊住性命。
而且白炁偶然发现,自己的通灵兽似乎很是喜欢这个捡回来的男人,时不时盘旋在其枕边,静静地看着那人。
难不成它也是因为从没见过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出于好奇而做窥探?
半月后的某日,白炁轻伏于案边,一股奇异的味道唤醒了正在打盹的她。
糟了,药粥糊了!
白炁从恍惚中睁开双眼,立马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收拾炉火上的小药锅。待其整理好一切,推开那道轻掩着的房门,却悄然发现,里面早已空无一人。
白炁在门口呆呆站了好久,眼底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落寞。
呵!真是个狠心的人,连句告别的话都不说就离开。
白炁不发一语,心里却早已将之谴责一通,然后端着手里的东西,决然转身离开。
那不知何时离开的苍旻,正拖着摇摇欲坠的身子,一步一步朝大桃木古树之地走去。
他有预感,自己消亡的那一刻,就在这几日了……
白炁,原谅我的不告而别,只有这么做,你才不会被我所累,才能彻底获得自由。
没有任何事可以再困住你,包括我。
……
白炁望着所救之人曾休息过的屋子,有些出神,就连盘旋在其肩头的巳蛇,也不清楚她在想些什么。
这段时间的探查,她自然清楚那人体内的情况,四感尽丧,听感微弱,脉象虚浮,怎么看都不像长久之相!
她不知道那人是否真正了解他自己的身体,所以也从未告诉他自己所知道的,也终究不忍打击那颗本就饱受折磨的心。
一个“凡体之躯”,能坚持到此时已然不易,自是忍受了许多常人所不能之痛,自己又何必再递上一刀呢?
可不知怎么,一想到那张仿佛早就参透生死的脸,她内心总会隐隐发痛。
这个世间,从来就没人愿意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如果可以,谁不愿长长久久的活着呢?
“你这么离开,究竟是怕自己成为我的拖累,还是说——你早已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一心求死?”
想到此处,白炁眉头一蹙,转身向木屋之外走去。
她来到曾经捡到他的地方,也就是古碑所在之地,看着远处树下空无一人,心也慢慢空了下去。
果真已经……离开这里了吗?
白炁心底最后那抹仅存的期待,也在此刻彻底消失,头也不回地离开此处。
毅然决别。
既然他都没将自己当做朋友,自己又在这感伤什么呢?
……
等远处那人离开,约摸一炷香之后,古树之后的人凭借微乎其微的感知力,缓缓露出身来,一眼望去,满目悲伤,尽是不可言说的无奈与悲恸!
白炁,原谅我的不告而别,在我对你故作不理的时候,我又心里何尝好受……
她走了,他也该走了。
苍旻背靠着树身滑坐而下,于漫天大雪之中,孤独地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寒意,甚至觉得有些温暖。
原来,真正的死亡,不是痛苦,亦不是害怕,而是于寂静中的那阵阵心跳,感受它一点一点慢慢停止下来,直到再无一丝波澜……
“我这是?死了……死了吗?”
苍旻看着自己悬浮在空中的透明身体,又看了看树下那逐渐被积雪掩埋的躯体,低声呢喃着。
迷惘,又透露着慌张。
“唉,你还是做出了那样的选择。散尽一身神力,替她承受一切的反噬!明明可以活万千光景,如今落的这副下场,你可曾后悔?”
一道同当日他所听见的一模一样的声音再次响起,苍旻也终于弄清了来源,平静的注视着眼前的大桃树。
不——应该说是古碑之魂!
苍旻:“我早该想起来的,最初之时,我还感受到过你的存在。不过这些年来,你好像一直都在沉睡。”
“我乃古碑之灵,是上古盘古大神初开天地之时所遗留的一道神识,后来又经祖巫大人点化,化作一棵桃木古树,镇守此地!”
“原来如此……”
此刻,苍旻也彻底明白了,为何它那般与众不同!
“你总说这里困住了她的一生,可是她,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困住了你?你本是这天地之间,最后一缕先天灵气所化的神明,自是有你所存在的意义,奈何你遇到她,又太过重于情义才……唉!”古碑之灵并未全部说完,千言万语化作一叹,说不清道不明的惋惜之意。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后悔,至少现在我保全了她,不是吗?”苍旻看着某处方向,欣慰笑道。
院子里,白炁正在树下独自饮酒。
可就在刚才某一瞬间,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悲伤,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泪水再也克制不住。
她的心底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就在那里冲她微笑。
“我走了,不要难过了……还有,一定要走出这里。”
直到人影彻底消失,她都未曾看清那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