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因为温晏礼此次处理平南岗山匪一事欠妥,心中深感内疚自责。
于是坚持让温晏礼告假陪同自己上山拜佛祈福,声称这样可以为他积累福报功德。
此番上山,老夫人特意交代,必须要在山上逗留满整整七天才能返回。
并且规定在此期间,任何闲杂人等都不许上山搅扰这份清静安宁。
圆通寺位于临澧城郊外,由于距离皇城较近,因此前来上香朝拜的信徒游客络绎不绝,寺庙里的香火也异常旺盛。
时常会有香客专程上山祈求福祉并短暂留宿,为此寺院后方特地新建了一处宽敞的大院落,以供香客们居住歇脚。
老夫人在贴身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
她远远望见前方不远处还停放着另外一辆马车,不禁心生好奇。
考虑到接下来几日都需在此地落脚歇息。
老夫人觉得还是派个人过去打听一下与自己一同借宿在此的人的情况更为妥当些。
遣去询问的丫鬟没过多久便折返回话道:“太夫人,已经问明白了。”
温晏礼此时也下了马车,过来扶着她,跨过院门走在小径上。
“听说是家中遭了变故,自家小姐自愿上山为父亲祈福,准备出家做姑子的。”
老夫人听罢,缓缓转过头去,目光落在那辆马车上。
温晏礼见状,也停下脚步,顺着老夫人的视线望去。
只见一名小厮正忙碌地来回搬运着行李,而此刻马车内的秦未晚仍与朱嬷嬷相互拉扯,全然不知车外还有他人注视着。
老夫人转身继续前行,口中喃喃自语道:“却不知这是哪家的姑娘,竟有这般孝顺之心。”
一旁的丫鬟赶忙回答:“回太夫人的话,奴婢已经询问过,但她们不愿透露身份。”
接着又补充道,“奴婢顺着掀起的车帘往里瞅了一眼,发现里头坐着的确是位年轻貌美的姑娘。”
听到此处,老夫人微微颔首,表示认可:“年轻的姑娘能有如此孝心,实属难能可贵。”
国公府的一众仆人见主人进了屋,纷纷继续手头上的事。
老夫人坐在椅子上,看着身旁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温晏礼,关切地问道:“昭儿,你在想什么?”
温晏礼心中暗自思忖,自己约莫真的是病了……
刚刚,他似乎隐约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温晏礼回过神来,轻声说道:“哦……祖母,孙儿方才正在思考明日的行程安排。”
老夫人露出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我已事先吩咐下人与慧觉大师打过招呼了,一共要供奉三百七十三个长生牌位。”
接着她转头看向温晏礼继续嘱咐道:“明日你便负责帮忙给牌位填墨吧。”
温晏礼恭敬地回应一声,表示知晓。
老夫人微微颔首后又开口补充道:“另外,这些天你还要为他们抄写经文以祈求福祉。抄写完的经书记得送至我这儿来,莫要忘记了。”
见温晏礼似乎又开始走神,老夫人伸出手在他眼前轻轻晃动几下。
温晏礼见状,立刻低头垂眸,态度十分顺从乖巧,回答道:“孙儿明白。”
老夫人看着他这副模样,摆了摆手,柔声道:“罢了,此番路途遥远,我也着实感到有些乏了,你且先行回去歇息吧。”
得到老夫人的准许,温晏礼这才躬身施礼,然后慢慢退出房间。
由于男宾客所住的院落位于女眷居所的后面,所以温晏礼不得不绕上一小圈路,方回到自己居住的庭院。
他静静地站立在回廊之下,目光凝视着那穿透院墙生长而入的竹子枝叶,它们在微风吹拂下发出阵阵沙沙声响。
温晏礼伸手取下脸上戴着的面具,指尖轻轻摩挲着面具表面留下的细微痕迹。
这张面具自始至终伴随着他,而且是最为契合他脸部轮廓的一副。
工匠给他打造了几副华丽的面具都没有这副舒服,是以他一直都带在身上。
温晏礼轻轻地抚摸着面具的内侧,侧面有一条一条细小的横线。
起初,他并没有在意,只当是自己不小心碰到所致。
然而,当他将面具横着观察时,那条横线看上去却像一个“一”字。
一阵微风拂过,他默默地转过身,踏入屋内。
这一夜,温晏礼睡得昏沉迷蒙。
睡梦中,他听到窗外传来阵阵沙沙声,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耳边回响。
渐渐地,温晏礼陷入了一场难抑的梦魇之中。
额头冷汗涔涔,身体无法动弹分毫,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住一般。
在梦中,他同样感受到四肢异常沉重,如同被钉子牢牢地固定在床铺之上,甚至连翻身都没办法。
屋外依旧是竹叶摇曳所发出的沙沙声响。
此刻的他,心中充满无助,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突然间,一阵难以忍受的尿意袭来,紧接着,一个陌生的女子走进房间,手中捧着一个竹筒,缓缓走到床边,为他掀开了......
温晏礼想要怒斥道:“大胆!”
但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拼命挣扎,终于成功挣脱束缚,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翻身坐起。
大口喘着粗气的温晏礼,目光涣散地看着那道从窗户洒进来的月光,怔愣当场,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此刻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身体不受控制般地下了床,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脚步踉跄着走进了竹林。
一种难以言喻的难受感充斥着全身,仿佛要将他撕碎一般。
他拼命地奔跑着,试图逃离这种诡异的感觉,但突然间,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并没有真正醒来。
因为,在道路的尽头,竟然站着那个女人——那个刚刚出现在他梦中、拿着竹筒的女子。
随着距离的拉近,女子的面容也变得愈发清晰,温晏礼惊愕地发现,这女子的脸竟和秦未晚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