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谁还能没个家呢?
陈苍石族中长辈多为本地官员,作为家族嫡子,若苍石愿意,只他招招手就有一群老妈子和女侍来供他驱使,但苍石不爱和他们玩,这些下人只在长辈面前做点关心少爷的表面功夫,喊他们来陪自个必然是对其一百个不上心。每每见到下人的敷衍样子,苍石都在心里嘀咕:“不玩就不玩呗,来的慢跑的快,搁这逗小孩呢?”
苍石爱好去戏院看戏,且必须是父亲陪他去,有父亲陪着,小苍石就不用操心票钱和戏中戏后吃喝玩乐的来去处,下人们在陈父面前也对苍石格外上心。
戏院门前的侍者见了小苍石与陈父,便会主动引着父子二人去那个常年为陈父留出位置的包厢落座,苍石曾经对此不解“这点地方又不会迷路,你们为啥总要引着我呢。”于是每当侍者来招呼陈父时,小苍石一转眼就溜进了门,从戏院大门跑进包厢只需要二三十来秒,而这段极短的路程,父亲却总在旁人的邀拳相叙中走个十来分钟。
小苍石走入包厢,看见那些常常落座在此的叔叔阿姨,苍石对他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可他们却毫无表情,眼神都只略过苍石,向他来时的门后张望着像是在寻找什么。苍石的笑意没落个去处只得僵在脸上,他疑惑为什么叔叔阿姨态度如此冷漠,他们从前并不是这样。苍石向周遭看去一个空位置也找不见,也没有什么能帮助他缓解气氛,只尴尬的低头站在原地。苍石还没学过冷落这个词语,但今天却已明白了受到冷落的感觉,冷落就是没有人在乎他的笑脸。
他站在原地甚至不敢随意张望,只能低头瞧一瞧脚下的地板,木地板上一根根胡乱的纹路四散开来,浑厚的空气从各个角度压迫着他,台上花旦的清脆嗓音混着锣鼓点牵引人的心神,却也难得叫他抬头看一看。尴尬和难受让他不晓得怎么办才好了,直到十来分钟后侍者掀开门档,父亲从门后缓缓踱出,这份压迫才豁然消散了。不顾戏台上的表演如何,周遭响起许多人站起身的嘈杂声音,乌泱泱的声音差点盖过锣鼓点子,苍石抬起脑袋看见叔叔阿姨纷纷站起来迎接他的父亲,他们的大手不由分说向他伸来,粗糙的抚摸了几下他的脑袋。他再看向叔叔阿姨们的眼睛,才发现那些冷漠轻蔑的眼神此刻变得热情似火了。
头几次父亲陪着他来戏院,必须得等父亲牵着他走进包厢,叔叔阿姨的脸上才会露出笑容,各种糕点果干才会被献谄者送来,后来侍者和叔叔阿姨晓得了陈父带儿子看戏的习惯,只要陈父牵着苍石走进戏院大门,这些糕点就会被送进包厢,叔叔阿姨看见这些东西被送了进来,便会露出笑容。再后来苍石也学乖了,只要是父亲不作陪,他就不来戏院,于是叔叔阿姨只要在戏院看见苍石,他们嘴角就都咧出笑容,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
对于那些送干果零食的人,苍石只记他们都有着短暂而谄媚的笑容,包厢内外的一个个笑脸如同花朵般绽放,人人都是笑靥如花,他如同言情小说里那永远被众星捧月着的美丽女子一般站花团锦簇中。他还没有学过谄媚这个词语,但他已明白什么叫做谄媚,谄媚就是热情似火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