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崎港,原奉行馆,现在的颜府。
府内建筑中西合璧,雕栏画柱,颇具匠心。
正有一人黑衣小帽,衣着粗看像武士服,细看却是直袖的汉服样式。
这人一路小跑,行动极快,却极少发出声响,穿过花台门廊,来到内室之中。
室里的日式家具已经悉数撤换,改为中式的交椅和桌台,只留些日式的花架屏风妆点其中,带着些异域风情。
颜思齐和杨天生正在桌前对弈,两人看起来心情不错。
“总舵主,郑舵主他们已经出海了。”那黑衣人进入厅堂,麻利的汇报道。
此刻杨天生执黑子,随手点下个立二拆三,稳固下方的领地,同时也能对白棋施加压力。
颜思齐点着头,不知是对那黑衣人的回应,还是在思考棋路。
沉默少许,他暂时弃了下方的布局,用“点方”在上半寻求突破,以功代守,试图在黑棋的阵地中找到生机。
两人你来我往,对弈正酣。
杨天生的黑子以稳健的布局和精妙的战术,逐渐稳住了优势,颜思齐虽然奋力追赶,但终究难以扭转局势。
“大哥心中不静,纵是锐眼洞察先机,也如迷途山中,前路不显啊。”
颜思齐倒是对棋盘上的输赢不甚在意,将手里最后的白子扔回棋篓,摇头苦笑:
“如何能静心呢?本是持强的将军,如今却要全靠外部兵马来辗转腾挪,多歧路,今安在啊。”
杨天生一边将棋子收入棋篓,另一边摆出一白一黑两枚棋子来。
“此局我执黑,下局便又执白,这黑黑白白的又如何分辨清楚呢,大哥用人当只用其力,若掺了感情进去便只能谈感情了。”
“切不可谈感情中言利弊,谈利弊中讲感情,这般世事交杂,何其纷乱,岂不成了裹足汉,如何得自在?”
颜思齐听多了杨天生的劝诫,也说不上来喜与不喜,只是转而问道:
“朱小弟还生我的气吗?”
“幺弟可比大哥你清醒的多,如今海上风云际会,离化龙之期不远。”杨天生语气无奈中带着些钦羡。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我如今算是知道大明的皇帝为何只能坐看成败了。”颜思齐仰天长叹。
杨天生闻言,也是倏尔迷茫,正要打起精神再劝慰,却见。
这声叹息之后,颜思齐仿佛心中郁气尽出,眼中又重回坚定:
“但行前路,无问西东。既然走在这条路上,便只能埋头苦挨咯。”
“我也不能被幺弟比下去,这日国咱还没全打下来,万不能被人小瞧了去。”
颜思齐起身站立,庞大的身躯肌肉虬结,宛若一尊魔君,龙行虎步之间,全然不见说话时的疲惫。
“走吧,咱们也该出发了。”
杨天生终于又看到那个他记忆中,昂扬向上的大哥形象,也是心头高兴,起身跟了上去。
......
海平线上,微风吹皱海面,泛出粼粼波光。
但很快这片宁静就被远处出现的桅杆和帆影所打破。
朱烨整队之后,他依旧作为旗舰打头,但两翼也并排展开,主要是长崎湾足够宽广,他们无需排成竖队前进。
与他们对应的,前方远处的海平线上,也有舰队在水雾中逐渐显露身影,桅杆如林,风帆如云。
朱烨站在旗舰的舰桥之上,用望远镜观察着逐渐靠近的舰队,上面的“郑”字旗飘扬,看起来来者不善。
“真不知道你是膨胀过度,还是已经疯魔?”朱烨心头念叨着郑芝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