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之!”
苏万贯目眦微动,沉声喝令。
霎时,千交会众人蜂拥而上,梁汉二人被捆缚得密不透风。
“陆川此子,诚可怖也,以一敌三,犹能据绝对优势,如此实力,玄丹境大圆满之中,孰能当之?”
目睹梁、汉二人无力抵抗被捕,苏万贯心中轻叹,愈觉昔日于陆川身上下注,实为明智之举。
“冀巅欲遁!”
殷莉侧立,明眸凝视不远处,忽言。
虽此次若败,赤血帮必不复存,然冀巅脱逃,则亦成大患。
此人于朱城周边数百里内颇有威望,一旦逸出,后患无穷。
“陆川岂容其逃。”
苏万贯显得甚为镇定。
由其对待黄佟、圭岩之手段观之,知陆川断无纵虎归山之理。
况今日冀巅之威胁,更胜黄佟诸人,陆川绝不会令其轻易逃脱,留待他日再生事端。
殷莉闻言,心稍宽,旋即颔首赞同。
于两人言语之际,冀巅之身,疾如电掣,已遁出此域。
其奔逃之时,赤血帮众亦鸟兽散,一时之间,该地混乱不堪。
而冀巅,则趁乱急趋远方。
陆川目送那仓皇逃逸之影,面色无波,剑光一闪,至足下生辉,遂缓缓腾空,然仅悬浮半空,并无追击之意。
陆川此举,虽令旁观者稍感惊异,然念及其前番所展露之悍然实力,无人敢置一辞。
纷乱之中,冀巅渐行渐远。
俄顷,脱出人群之际,心中悄然宽慰,旋即侧首,望向远处悬浮天际之陆川,目中凶光闪烁。
“竖子,尔待吾报复之日!毁吾赤血帮,冀巅誓取尔阖家性命以偿!”
冀巅怨毒低语,恨意滔滔。
然怨念虽盛,其速未减,瞬息间,已去十数丈外。
恰于冀巅远离人群十数丈之时,前方地面忽爆裂,碎石四溅,一抹难以察觉之黑芒掠过眼角,死亡之气,隐约可感。
眸角黑光掠瞬,冀巅周身寒毛倏竖。
历年经验驱使,其竭力催动玄功,面前渐现层层淡薄玄芒。
玄芒成形未稳,黑光已悄至。
看似坚不可摧之玄力光环,竟如多米诺般连环崩解。
崩溃之势,迅疾骇人,不过须臾,最后一道防线亦被撕裂,露出冀巅满面惊怖之色。
“饶命矣!”
攻袭猛疾非常,眼见瞳中黑光骤涨,冀巅咽喉间急吐求饶之声。
声落瞬间,细微声响随起,黑光透喉而过,鲜血冲天溅射,其躯亦同步僵硬。
冀巅之体,缓缓委顿,终沉重仆地,沉闷之声引旁人瞩目。
然众人目睹血泊中之冀巅,皆愕然失声,话语戛然而止。
场域忽陷死寂,众人望向那渐僵渐冷之尸身,心神恍惚。
朱城十数载风云人物,赤血帮之魁首,今朝竟如此彻底陨落?
于彼静谧满场之中,陆川悬身半空,掌微抬,黑光瞬回,化作锯齿状黑色小刃,握于其手,此乃自梁汉二人处夺之低级灵器,破玄刃也。
陆川低头审视掌中物,唇角漾起一丝笑意,昔日视为心腹大患者,今日终得彻底解决矣。
冀巅陨命之讯,犹风驰电掣般掠过场域,赤血帮众斗志瞬时灰飞烟灭,昔日凶煞之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者,唯恐慌无际。
众人皆知,失却冀巅,赤血帮再难于朱城立锥,甚或即将面临千交会怒涛般反扑,终至朱城除名之命运。
十数载傲立朱城之巅峰势力,今朝竟尽数倾颓。
而此一切之肇始,不过一尚未及弱冠之少年!
其人持枪缓落,肃杀之气自躯体弥散,眸中锋芒毕露,令人心惊胆寒。
独力抗衡三名玄丹境大圆满强者,如斯威能,试问朱城之内,孰可匹敌?
陆川足踏实地,赤血帮众人即四散奔逃,除少数帮内有名望强者勉力支撑外,大多已呈崩溃之势。
千交会自是不会放过此等良机,那饱受摧残之大门轰然洞开,早憋满怨愤之千交会众人潮水般涌出,满脸煞气,追击逃亡之赤血帮徒,负隅顽抗者亦被这滔天怒浪吞噬殆尽。
冀巅之殇,昭然揭示兵败势如崩瓦之状,赤血帮,貌似磐石之固,竟于瞬息间,土崩瓦解,千交会反戈一击,令其伤亡枕藉。
陆川于追剿赤血帮残部之事,并无兴致,此等琐末,自当由千交会给以妥善料理。
彼缓步移至血泊中冀巅之侧,目视昔日朱城霸主之一,神态淡漠。
此人手段,陆川了然于胸,故此次断不可再纵虎归山,否则后患无穷。
陆川凝视冀巅遗体之时,陆家族人亦迅速聚拢其后,望向渐失温热之躯,皆现震撼之色。
“川儿之能,已非吾辈可及矣。”
陆战抚须,目视陆川,一脸欣慰自豪之情,难以言表。
半生奋斗,仅能使陆家于昊阳镇立足,而陆川崛起之后,不过两载光景,陆家已在朱城声名鹊起,昔日梦寐难求之景象,今已成真。
陆肯等人旁立,亦点头笑道:
“观此行,川儿所获颇丰也。”
陆川微笑颔首,掌心微转,帝释天枪遂收入纳玄囊中。
侧首顾视陆战与陆天,稍作沉吟,言曰:
“祖翁、父上,今次荡平赤血帮后,川欲离朱城些许时日矣。”
“离朱城?所之何方?”
陆战等闻言,愕然不已。
“赴能使吾更加强大之地。”
陆川默片刻,续道。
若非古墓洞府之历练,或许陆川会继续滞留此地,静待宗族族会之期至,彼时,在陆坤目中,彼依旧不过蝼蚁尔耳。
昔日之彼,即便挑战陆坤,其效亦不过如同陆天昔年般徒劳。
此非其所愿见,击败陆坤,自幼目睹父亲意气风发转而颓丧,便植志于此。
古墓洞府之事,惟使此志愈坚耳。
从某意义上言,陆川或当感念陆坤,盖因后者使之明了二人间鸿沟。
知差距非畏,真畏者,知而无力回天也。
幸甚至哉,陆川于无可挽回前洞察差距,是故有望追逐!
况陆川曾誓,必胜陆坤!
于彼宗族族会之时,吾将公然挑战大阳帝国之骄子,虽需付出重大代价与竭力奋斗,亦在所不辞!
“川儿,何事发生?莫非古墓洞府一行,人皆对尔颜色不善耶?”
陆川之父陆天,深知其子性情,目光闪烁,蹙眉而问。
“爹勿忧,朱城而已,非今日之吾所宜矣。”
陆川笑答。
年岁既长,肩上之事自当自理。
至于与陆坤之隙,即便言明,陆天等人除愤慨外,别无他策。
陆天凝视陆川,片刻,手掌蓦然拍其肩,沉声道:
“尔之抉择,吾等皆无异议,但记心间,无论身在何方,历何事,归家之时,此即汝之栖所。”
“吾辈虽非强者,至少,为汝故,无所保留。”
见陆天容色肃穆,陆川心生温意,旋即颔首笑道:
“宽心,父上,两载后之宗族族会,吾定准时复归。”
“届时,昔日父之所辱,吾必代为雪耻!”
此语未出唇边,而在陆川心中回响。
彼日,愿耻笑父亲之陆氏宗族众人皆知,父债子偿,毋庸置疑!
陆川之侧,陆肯等闻其欲远行,皆有慨叹,然并无阻拦之意,咸拊其肩,言辞温煦,情深意长。
此家虽不比豪门巨族之显赫,然其间真情实意,乃彼处所稀缺也。
“陆川小哥!”
正值陆川与陆天等语之际,苏万贯引千交会诸高层,急步而至,面色肃穆,向陆川躬身一礼。
“陆川小哥,大德无形,无以言谢。”
君已援手千交会多矣,日后凡吾千交会力所能及之处,必倾全力以赴,无丝毫犹豫!”
苏万贯容色愈谨,沉声而言。
昔日陆川之才具潜力,使其视为可期之投资,而今其所展实力,已令苏万贯仰视。
独斗三英,斩一敌,重创二,此等战功,即便苏万贯亦心惊胆颤。
忆初逢陆川,仅乾元之境,观今日,陆川之能,问鼎朱城,非绝无可能!
“苏会长过誉,昔受千交会及莉姊厚恩,今贵会遇难,陆川自当竭诚相助。”
陆川含笑应之。
苏万贯之后,殷莉之容颜亦绽放盈盈笑意,千交会能与陆川结此善缘,大半功归于彼。
后者之才智及心性,未尝令其有丝毫失望。
“苏会长,此事既了,吾或需远离朱城时日,届时,望能垂顾吾陆氏一族。”
“汝欲远行?”
苏万贯闻言一愣,目露不舍,终未多言,肃然颔首:
“君勿忧,千交会一日在朱城,必为陆家之坚盟也!”
至此,陆川之潜力已无需置疑。
虽离朱城,然他日归来之时,其力之强,未可预知,对千交会而言,实为潜在之巨援!
“冀巅既殁,赤血帮名虽在而实亡,然瘦骆驼犹大于马,稍有不慎,遗患犹存。”
陆川淡笑,目掠地上尸首,言曰。
“陆川小弟宽心,赤血帮之余孽,日后断不现于朱城!”
苏万贯亦是机敏之人,知陆川远行必挂念陆家,兼之彼亲手覆灭赤血帮,余党若怀恨在心,或暗中加害陆家,故拍胸保证,笑言之。
闻斯言,陆川乃微微颔首,笑曰:
“若此,便有劳苏会长矣。”
“至于寂幽岭之二子,亦望能手到擒来,勿使缠夹不清。”
苏万贯闻其言,心下微凛。
其间之意,陆川显然无意纵虎归山,令梁汉、梁鸿二人脱逃。
“此事吾当亲理。”
苏万贯目微阖,低语道。
“多谢厚意,此处诸事已定,吾先行告退。”
“若有要务,可至陆府寻吾。”
陆川含笑,不于乱境久留,向苏万贯及殷莉拱手为礼,遂率陆府众人缓步离去。
沿途人众见状,纷纷避让,此时朱城之内,再无人敢轻视这位新立足未久之陆家也。
今日陆川展现之惊人实力,实令众人震慑,难以回神。
“行矣,赤血帮气数已尽。”
远处楼阁之上,中年男子人亦微笑以对,旋即转身欲去。
行几步,忽驻足。
“日后宜多与陆家交好,此陆川潜力无限,他日成就,非大阳帝国所能局限!”
紫琪与磊大师闻中年人此番评骘,皆动容,眸中闪过几分感慨之色。
陆府幽邃庭院之内,忽而半空闪现金暗之辉,散逸无可匹敌之威严。
是印暗金其色,重比泰岳,沉凝之感油然而生,然较诸汪阎昔时所展,略逊实在,不逮其浑厚稳重矣。
金印于空中翻腾跌宕,轰鸣声中陡然坠下,击于磐石之上,顿时碎石四溅,尘埃蔽日,地裂数丈,其震撼之力,令人咋舌。
陆川目睹此番景象,微颔首,心有遗憾。
其所施之金印魔狱手,力道显然未及其汪阎万一。
然此事亦非异常,盖因修炼金印魔狱手,必先至化形境为基,否则金印难成形,攻击力大减,刚猛之势更无从谈起。
陆川虽已臻玄丹境大圆满,然距化形境犹远矣。
运用帝释枪法之际,尚可借重帝释天枪之神威,尽展其术之妙,至于金印魔狱手,则全仗本身修为之根基,外力无所依凭也。
陆川于玄丹境大圆满之期,能使金印锤炼至如此境地,实为可赞。
若非魂力之助,欲使玄力臻此境界,断不可能。
所谓化形之奥义,概言之,即是对玄力操纵之精妙无匹也。
唯有达此境域,方能随心所欲,凝玄力而成万物之象,攻伐之力因而倍增。
陆川之魂力颇为卓绝,驾驭玄力之时,魂力与之相辅相成,成效显著。
此魂力与玄力并进之道,非独陆川践行,世人多循此途,但各人修为深浅各异耳。
“兄长!”
正当陆川沉思之际,忽闻少女爽朗笑音破空而来。
陆川闻声,展颜抬首,目及不远处衣袂飘飘、容颜俏丽之佳人,遂疾步近前。
见清琳素颜略带苍白,眉间轻锁,乃言:
“体犹虚弱,不宜急行。”
迩来,清琳身中寒煞之气日盛,而陆川未尝急于施以寒煞冰龙涎疗之。
盖因待月圆之夜,天地间寒煞之力达至巅峰,最为合宜。
今夕,适逢其会矣。
闻此言,清琳微笑焉,乃向陆川展现鬼面之态,瞬息挽其臂,而秀美之颜忽显阴郁,低语问道:
“兄长即将踏上远行之途乎?”
“欲守护心之所系,必先具强大之力。”
“吾力犹不足以随意护佑尔等,故需求更伟之力,此力于朱城不可得也。”
陆川手拂清琳鬓发,言语间满是怜爱。
“清琳亦愿为兄长之盾。”
清琳嘟起小嘴,忽而坚毅言道。
“待汝能超越于吾之时,便是可期之日。”
陆川莞尔,手撫其颏,低吟曰:
“倘使今夕能驱尔体中之寒煞,日后自可渐驭此寒煞于股掌之间,其成就之伟岸,非骇人二字可尽述也,至于超越愚兄,亦非遥不可及之梦想。”
“此言确乎不虚欤?”
清琳双瞳熠熠,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亟待答焉。
陆川微笑颔首,少顷复言:
“此事险矣,关乎生死,不可不慎。”
“兄勿虑,琳心无所畏惧!”
清琳似察陆川之犹豫,毅然举首而言。
陆川默然片刻,终点头而笑曰:
“汝当善自预备,今宵之事,至关重要!”
清琳闻此,笑颜如春花绽放,连声应诺,步履轻灵,飘然而去,若空谷幽兰,翩跹于风。
陆川凝眸望清琳之身影,渐远而消逝,面色略显阴郁。
其肩头小鹫忽现,启喙言道:
“吾先此警示,假若寒煞之气于其身全盛爆发,重则瞬息生死殊途,轻亦难免重伤缠身!”
“然此险行若成,于彼实为莫大之益。”
“勿论明日如何,但得寒煞丹一朝功成,其实力必如日中天,骤增无匹。”
“届时,即汝欲与之争锋,亦非唾手可得之易事矣!”
此类体质,虽需历练重重,艰辛备尝,然一旦挣脱枷锁,自是天赋异禀,人中龙凤!
陆川微颔其首,于清琳未来,未尝深究,所祈者,唯愿其笑靥常开,心旷神怡,此诚为其心之所系耳。
“若非如此,清琳之躯亦难久安。”
“既知此理,何不放手一搏耶?”
此事萦绕陆川心头已历半月余,其间,清琳体中寒煞之气爆发日频,倘使情势不改,预估不过半载,其身将难以抵御寒煞之侵。
结局既定,唯有背水一战!
陆川深吸凛冬之气,仰观天际渐晦,低喃:
“必成矣!”
及至夜阑人静,陆府后苑之中,石台之上,清琳端坐,周身环绕阴寒之息,石台薄霜覆盖,一派清寂寒冷。
清琳之体,犹寒煞潜藏,未及喷薄,而四境之气已为之肃然,倘使至其爆发之顷,其可怖之处,岂笔墨所能尽述哉!?
石台之下,陆川昂首望夜,随皓月隐于苍穹边际,世间寒煞之气愈显凛冽。
彼心所感,此寒煞若脱缰之骥,缕缕不绝,悄无声息间侵入清琳之躯,任是何力,皆难以抵挡。
清琳双眸紧闭,期间寒煞汹涌而入,躯壳之内,沉眠之森然寒意,再现踪迹,一丝丝阴凉,不经意间透体而出,令人心悸。
寒气缕缕,透骨侵肌,约莫半个时辰,清琳之躯微震,其内蛰藏之寒煞,受四围寒气吸引,蠢蠢欲动,欲脱体而出。
虚空之中,寒气涌荡不息,如潮水般灌入清琳身内,破风之声不绝于耳。
陆川双目炯炯,凝视清琳。
待其体内寒煞几近沸腾之刻,两眸忽现坚定之色,手势一起,掌风扬起,一盒自其纳玄囊中腾空而出。
盒启瞬间,一株灵药悠然升起,散发出至纯至烈之寒煞气息,终而悬停于清琳顶门上空。
陆川目光微烁,忽而握拳,寒煞冰龙涎应声爆裂。
随即,在无形之力压抑下,化为滴滴深黑之液,液中蕴藏无垠阴寒,点点坠于清琳之顶,旋即疾速渗入其躯。
当此幽邃阴寒之液融汇清琳一身,刹那间,凛凛寒煞之气,犹若龙卷风起云涌,自清琳体内奔腾而出,肆虐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