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有地方不对,但是他一时间又实在是想不起来,正当他想要问问老道士的看法之时,却听见一阵马拉车动的声音,顺着声音处瞧去,见这院子的大门外边,已是停了一辆马车。
那驾车的虬髯汉子膀大腰圆,眉间不怒自威,一手拉缰,一手执鞭,盯着门上的匾牌细细打量。
端详良久,似乎是确认自己没有寻错地方,这汉子站在车夫位置上,朝着院中大喊了一句:
“乔峰拜庄!”
果然是条好汉!
李玄一暗赞了一声,赶忙朝着里间瞧去,果然如同他想的那般,所有的人在一瞬间都变了脸色。
游氏双雄面面相觑,青面老者抚须哑然,就连玄难也忍不住和边上的和尚对视了一眼。
刚才喊得最为起劲的众人,此时反而都变得沉默了起来。
良久,游骥总算是反应了过来,运气回话道:
“有请!”
乔峰闻言,驾着车便直接进了院子,听见‘咯噔’一声,便是车辙和门槛相撞了。
待他驶入院中,将鞭子随意扔在了座位上,跃身下来,也不理旁人,他直挺挺地朝着那青面老者抱拳:
“乔峰不齿于诸位豪杰,本不该厚颜前来赴宴,只是今日确有要事求助薛神医,来得冒昧,还望恕罪。”
就是了!
李玄一脑子里划过一道闪电,他终于晓得有哪里不对了。
薛神医,聪辩先生苏星河的弟子,号称阎王敌的薛慕华。
自己差点把他给忘了!
只见那青面……那薛神医思忖了一阵,乔峰越是礼数周道,他心里头就越是不安稳,过了好久才记起抱拳回礼:
“不知何事?”
乔峰往后退了几步,将马车帘子掀开,又将一位脸色惨白、一身淡黄、模样极丑的姑娘给扶了下来。
这就是阿朱?
这乔帮主的口味,还挺重的啊。
“在下连累这位姑娘受了重伤,当今之世,除了薛神医便再无人能治得,所以冒昧,来请薛神医救命。”
本来这院中众人见他架着马车而来,还以为里面藏了什么炸药毒药,或者是什么毒蛇猛兽,谁知道竟然是一个丑姑娘,不禁感到诧异,那薛神医围绕着阿朱打量许久,只道是乔峰应该不会为美色所惑,也不曾听过他有娶妻生子。
而且观这姑娘模样,确实是受伤极深。
这恶汉,行事也忒古怪了些!
想归想,薛神医一把抓住她的手,一只手替她搭着脉,只一下,心里头便已是有了决断。
“若不是有你内力替她续命,她当是早已死在玄慈方丈的大金刚掌之下了。”
这话一出,又是引起一阵骚动。
玄难和尚连忙站身出来:“薛神医,我方丈师兄数年不曾下山,少林也从未有过女流入内,而且她这般年轻,又是一介女流,我师兄岂会朝她下杀手?您看错了。”
而张三丰,他此时则转过身来,对着李玄一跟张无忌道:
“这位薛神医果真是医术高超,若是他能治了你二人的阴毒,此番咱们就算是没白来了。”
言语间,老道士已经是确认了阿朱的伤是大金刚掌所为了。
同样的,薛神医也是自信得很:“当世再无第二人,能将大金刚掌练就到此等境界。”
玄难还想解释,却被边上的那和尚给拦住了,这和尚倒是机灵,质疑人家干嘛,直接怀疑乔峰不就行了!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朝着乔峰双手合十道:
“一月多前你潜入少林寺,害死我玄苦师兄,乔施主,纵使你身为契丹人,但玄苦师兄终是你授业恩师,你又何必下这般毒手?”
“乔氏夫妇更是无辜,他们一生未育,将你当作亲子抚养,即便有着千般不是,也断不该沦落到双双殒命的下场,阿弥陀佛~乔施主,回头是岸。”
这话明面上在说乔峰,实际上是在点拨薛慕华,后者活了几十岁,哪里能听不出当中的玄机,当下便立马表态道:
“玄寂大师说得有理!乔峰,你自身难保尚且不知,还记着旁人的性命!实话告诉你,老夫一生行医无数,救她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但我今日就是不救!而且你得知道,她的死皆是因你而起,谁带她来我都救,就是你带来的,我不救!”
那和尚原来是玄寂,明少林戒律院首座,宋少林八大神僧死了两个,一个走火入魔,如今一来就来了两个,若是两人合力,加上这院子里的百多条杂鱼,动起手来,乔峰还真不一定能有胜算。
只见那虬髯汉子脸色一变,本就是一脸怒相,此时显得越发骇人,他沉声道:
“诸位今日聚集在此,便是为的商议对付乔某,乔某如何不知?”
“但我想大伙儿都是堂堂丈夫,是非分明,要杀的不过是乔某一人,与这位姑娘没有半点干系,薛神医将对乔某之恨牵连到这位姑娘身上,这岂是该有的道理!”
薛慕华到底还算是个好人,知道他这话有理,被怼得哑口无言,边上的游驹却是不干了,他兄弟俩身为此次英雄大会的举办方,自然要做表率之事,当即站身出来,将那圆盾摆在跟前,对着乔峰表态道:
“契丹狗贼,你罪大恶极!管人家治与不治,是你能强求得的?如你所言,我们正是在商议该如何擒你,将你乱刀分尸,吃你肉饮你血,你偏好,自个儿投上门来。”
“若有识相的,便自行了断,省却了诸位好汉的力气!”
他这一煽动,院子里立马人声鼎沸,所有人都亮出了自己的兵器,白花花的刀片分外亮眼,只要有人带头,这些人便会第一时间朝着乔峰攻去。
李玄一见势不好,连忙开口道:
“师父,怕是要打起来了。”
张三丰点了点头,却按着他的肩膀,他正不解其意,却听见一个莫名的山东口音响了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都在干什么?”
本来一触即发的架势,因为这声音的缘故,此时反而缓和了下去。
众人朝着门外瞧去,只见一个穿着官衣、腰间挎刀,正挖着鼻孔而来的差人,大侃侃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薛神医!你之前可只说了要招待朋友,向我保证过了不生事的哈。”
“你们这股子做派是什么意思?要打架?要斗殴?要聚众闹事?要谋反?”
他只一人,却拥有万夫不敌的架势,直接走到了院中,扫了眼乔峰,又扫了眼众人,一股子睥睨天下的感觉。
而那被点到名字的青面老者,哪里还有面对乔峰时候的嚣张,此时耷拉着腰,赔上一脸的笑:
“哟,邢捕头大驾光临,鄙舍真是蓬荜生辉!邢捕头,娄知县可安好?”
李玄一顿时觉得头昏脑涨,看着那位邢捕头抱拳冲天,说了句‘娄知县安好’之后,他脚下打滑,险些从墙上摔了下去。
“师,师父,这里是什么地方?”
张三丰不知道他怎么有这么大的反应,还以为是寒毒发作了,连忙拉住了他就要输功,还是张无忌回了他的话道:
“小师叔,进来的时候你没瞧见吗?那牌坊上不是写了十八里铺了。”
十八里铺,邢捕头,薛神医,娄知县。
得,是七侠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