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书院是从儒家分出来的,至于这“分”字由何而来,倒是只有孔铎一人知晓。身为无邪大儒,他千里迢迢来到白帝城建立紫阳书院,不仅是为了践行自己的道理,更是为了打那些老东西的脸。虽然他们不要脸,但是自己还是要狠狠地打。
白扶风坐下观瞧眼前这人,思索道:“儒家?”
孔铎想了想说道:“算是吧。”
虽然儒家把他开除了学籍,但是细究起来,他应当还是属于儒家一脉。
孔铎见他不再说话,便先开口道:“聊聊吧。”
白扶风问道:“你想怎么聊?”
孔铎眉头一挑,看来自己这是好脸子给多了,便耸耸肩膀说道:“我都行,虽然凳子放这儿了,但是想怎么聊随你。”
见扶风老祖不吭声,孔铎只好再次开口道:“怎么,你想跟我试试?”
“试试也好,让我看看你们这些后辈有几分能耐。”白扶风站起身子。
“哦。”孔铎没起身,而是翘起二郎腿道,“我提醒一下,虽然老爷我叫你一声扶风老祖,但这完全是出于礼貌,不证明你配做我的前辈。”
白扶风冷笑一声,说道:“口气不小。”
孔铎也笑道:“还行吧,我这人不会拐弯抹角,向来有什么说什么,若有得罪,便得罪了,您愿意原谅就原谅,不愿意原谅,老爷我就抽个空教你原谅。”
“废话真多。”白扶风皱眉道。
“您刚才废话也不少,净在小辈面前耍威风,老爷我倒是想看看你能不能让我尽兴。”孔铎歪着头看他,“在我弟子脸上看了那么久,可有想到法子对付我?”
火药味儿这么浓,陈述早就带着旺财与他背上的沈济躲开老远,穿过人群,他找到了猎户大叔一家。
运起晦朔之法,除去了白兰儿身上的咒术,身为魔罗的她眨眼间便恢复成了原样。
伤口轻而易举地愈合,受过的苦难与折磨是否会被这样简单的略过?
陈述看着她,仿佛看着自己。
“恩人……对不起……”白兰儿哭了出来。
“不过魔染而已。”陈述淡然道。
当时在茧房中,陈述已经死去,是白兰儿救了他,他也因此魔染。
《逍遥经》第二境“晦朔春秋”仅延寿六年,可破茧而出后,他感觉自己的生命不再有尽头,像是一条在岁月中蜿蜒的漫漫长路,他不知道终点在哪里,或许是在六年以后,也可能直到永恒。他的生命从未如此丰满,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的数着日子,终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终于不用再把每天当作生命的最后一天。
他曾经好怕突然有一天,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小小的梦,从此再醒不过来,只能在或有或无的梦里享受余生。现在他不再害怕任何一个早晨,他可以肆意地躺在草地上看流星划过夜空,看月色盈缺;看花开花落;看云卷云舒;他不用再逃课来享受人生。可是伴随而来的还有空虚,仿若独自行走在一片旷野,山河枯萎,草木凋零,抬眼是无垠的天空,低眉是广袤的大地,在这里没有时间的流逝,他不会老去,与天地同寿。
永生是一种诞生于宇宙最初的,让人窒息的黑暗。
成魔者必先欲缠身,陈述的欲望便是——生命。他不想死,也因此成魔。
若是人已成魔,要怎样才能找到普度自己的佛。
白大叔给过他一张兽皮舆图,他本以为这张图早被他遗失在林中,可是此刻这舆图却贴在他胸口滚烫。他伸手去找,却找不到,他扯开衣服,发现那“兽皮”已经烙印在他身上。
兰若山,或许那里才是一切终结之地。
陈述望向天空,今夜无月,星辰寥落几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