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必胜?狗屁的正义必胜!”
莫里斯疯狂的咒骂:“我好恨,真的好恨,明明只差一步就可以离开这个国家,为什么你要阻拦我,罗德,这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我诅咒你,我诅咒你呜呜……呜?呜呜呜呜?!”
罗德只是伸手一指,莫里斯的嘴巴就像被黏住一样无法张开了,而他又没学过腹语之类的技能,所以剩下的恶毒咒骂只能作为一种不明其意的‘呜呜’声发了出来。
“学点魔法还是有用的,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禁言术,但此时可派上了大用场。”
罗德轻松地说道,然后看向雷恩,“接下来我们就该起程回到神殿了,恰好那边还有几辆马车,我想刘易斯管事是不会介意我征用一辆的。你父亲此时无法走路,那么坐马车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能问您一个问题么,罗德大人?”
雷恩小心翼翼地举了举手。
“当然可以,不过要快——你父亲正等待着治疗呢,我估计他腿上的伤口挺疼的。”
罗德皱着眉说道,瘫在地上的莫里斯也发出了一连串急躁的‘呜呜’声。
“好的,好的。”
雷恩猜想那‘呜呜’声应该是在责骂自己吧,不过现在都无所谓了,“请问罗德大人,我父亲是否会受到传说中的灼魂之刑?”
“当然,灼魂之刑,灵魂与肉体一同腐烂的刑罚。”
罗德厌恶地看着莫里斯,“事实上我个人觉得这种惩罚对待他这种邪恶者有些轻了,但是没办法,灼魂之刑已经是神殿最残酷的手段了。”
“那么我呢?”
雷恩忐忑着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他鼓起勇气说道:“虽然不想承认,但面对您这样强大的猎魔人,我觉得还是不要说谎话的好——我确实犯下了协从罪,替我父亲做了不少坏事,所以至少算是协犯吧。对于我,神殿又会如何判决呢?”
“这个么,虽然不至于死刑,但终身监禁大概是少不了的。不过……”
罗德用含有深意的眼神看了雷恩一眼,“不过,最终的判决结果如何,很大程度上要依靠我的报告来决断。”
“您、您是说,我有可能会被轻判?”
雷恩屏住了呼吸。
“是的,这是很有可能的。”
罗德点点头,“虽然你刚才声称、自己是因为‘爱’而听从你父亲的命令,但在我看来,其实你应该是被压迫的。与其说你协助他做出了那些可怕的事,倒不如说,是他胁迫你做出了那些事,对么?”
雷恩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您说得没错,我是被胁迫的。”
莫里斯伏在地上,几乎要把眼球瞪了出来,他怒视着自己的儿子,虽然无法说话,但那种愤怒的呜呜声已经代表了他此时的心情。
雷恩的内心同样纠结,纵然经过刚才那些事、他的心里早已不把莫里斯当作父亲看待,但仍是不敢与之对视,因为一种愧疚感萦绕在他的心头久久不散,只不过不是对莫里斯,而是对沙恩娜,他的母亲。
母亲,对不起,我现在自身难保,实在没法救下这个你我都曾经深爱的男人。
“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请求您什么,罗德大人。”
雷恩终究无法忽视掉心中的愧疚,忍不住开口说道:“但是他——莫里斯,之所以会从一个受人尊敬的炼金术协会会长、变成一个充满了暴戾的疯子,这是有很重要的诱因存在的。”
然后,他快速把事情起因讲了一遍。
听完雷恩的叙述,罗德陷入了沉思。他知道雷恩说的不假,无需施展‘真视之眼’,他也能看出雷恩没有说谎,那个叫沙恩娜的女人确实可怜,虽然这并不能为莫里斯所犯的可怕罪行而开脱,但至少说明这家伙并非天生的邪恶者。
“我可以在这里给他一个痛快的结局,年轻人。”
罗德终于开口了。
“这就够了,足够了,罗德大人,谢谢您的大度与仁慈。”
雷恩感激地说道,而莫里斯则从喉咙里发出了阵阵类似野兽的咆哮,显然他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他甚至拖着伤腿爬到了雷恩的脚边,试图用头去撞他。
但罗德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手中光弩重新幻化成了刀状,然后切掉了莫里斯的人头。
雷恩愣在当场。
毫无心理准备的他只觉得内脏似乎同时扭在了一起,在大概一分钟的时间内,他甚至都忘记了呼吸。
父亲就这么死了?
也好,既然这是注定要发生的事,那么在没有预料的时候突然发生,也算是对父亲的仁慈了吧——至少他不必一边计算倒计时、一边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雷恩悲哀地看着脚边那颗沾满了泥土的头颅,自从亡命天涯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观察父亲的脸,这才发现他早先白净的脸皮不知什么时候被晒成了浅褐色,总向后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更是凌乱不堪。
谁能把这颗流浪汉似的头,再跟以前的东部城邦炼金术协会会长联系在一起呢?
对于父亲的死,难过的心情似乎只占一小部分,更多的则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在察觉到这一点后,雷恩更觉得悲哀了。
“这些时间足够你吊唁了么?”
罗德提醒道:“如果不够的话,就在心里默默怀念吧,现在,我必须清理战场了。”
说完,他手中的光刀分裂成了数个跳动着的光团,然后这些光团分别降落到了莫里斯的尸体以及弗兰克留下的碎块上。纯净的圣火燃起,不一会儿就把主仆两人的残骸燃烧殆尽,灰烬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那是一枚戒指,雷恩走过去捡了起来,放在眼前仔细观察。
戒指很朴素,铁制的戒圈上镶嵌着一枚黑色石头,看起来既不名贵也不精美,哪怕乡下姑娘出嫁时戴的戒指恐怕都要比这枚漂亮许多。
但雷恩知道,这枚戒指的价值并不在于材质或者造型如何,因为这是一枚被父亲视若珍宝的空间戒指,里头大约有五个立方米的储存空间,可以用来放置除生命体之外的任何物品,方便且安全。如果不是有这东西在,两人在潜逃时根本无法携带大量的行李与炼金材料。
遗憾的是,雷恩不知道开启这枚戒指的暗语,于是他先戴在了手上,哪怕拿不出里面的财富、至少也能当个念想,这可是父母两人加起来唯一的遗物了。
“哦,你留下了那个东西,很好,我看得出来,那是一枚珍贵的空间戒指。”
罗德微笑道,然后指了指地上那颗头——莫里斯身体的最后一部分,“那么这颗头就归我了,这样才能向神殿交差。”
“顺道说一句,你似乎不怎么伤心,雷恩,是叫这个名字吧?是个好名字,虽然有点土气。说实在的,我原以为你就算不会崩溃,可至少应该大哭一场,我知道你毕竟是爱他的。”
罗德一边把莫里斯的头颅收到背囊,一边问道。
“爱么?”
雷恩苦笑了一声,轻声说道:“或许原本是的,但现在不会了。我与父亲的争执想必罗德大人您也听到了,如果我坚持不让步的话,我相信他会毫不犹豫地命令弗兰克把我也干掉。对疯了的他来说,一个不懂得服从的儿子、与一具难得的强者尸体,明显后者对他更有助益。”
“那些对话我自然是听到了,说起来,这也是我决定对你网开一面的原因。”
罗德淡然说道:“你刚才出言顶撞了自己的父亲,只为给敌人留下死后的宁静,保住他最后的尊严。这对你来说是毫无必要的,而且还导致了你们父子关系的突然恶化,但你依然这么做了,这让我想起在不久之前,我也曾做出过与你类似的选择——选择了去帮助那些本该被歼灭的敌人,为此,还差点被上司治罪。”
顿了顿,罗德继续说道:“你心中隐藏的善良,给你赢得了一次救赎的机会,雷恩。我希望你明白,‘善良’绝不是愚蠢的想法、也不是可笑的行为,‘善良’是具有强大力量的,在很多时候,它能创造奇迹。”
“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不怕告诉您,罗德大人,我认为仅仅制造出一个弗兰克、就已经让我父亲变得如此疯狂与自大,更产生了许多荒诞的念头,如果他再用您的尸体炼制出新的血肉巨人,那么对他、对我、对别人,都将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哪怕成功逃到了卡尔姆多,以后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必担心了,因为你砍下了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