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顺手抓来的马在月光下奔驰了一夜,也不知走了有多远,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法师的踪影,贝利科斯心想,那法师或许使用了某种远程传送法术吧,学会了魔法就是方便,想去哪里,只要动一动意念就可以,一般人从白溪镇到龙陨山谷这么近的路程,还要如此劳累地策马狂奔。也得益于明亮的月光的照耀,这崎岖的山路能看得清清楚楚,否则真没法顺利通过,特别是那些铺在山涧急流上的狭窄石板,通行者的噩梦,若是赶着马车经过,一步都不可以走错。
就在太阳出来的时候,贝利科斯已经能够望见龙陨山谷两侧的高山了,一同望见的,自然就是那山上的乌云,如同他家里用来隔绝熔炉空气的大罩子一样压在这座山谷的上方。虽是奔行了一夜没有休息,此刻的他依然不敢停下脚步,心想越早到达越好,若是天黑之前才到达谷口,恐怕就又要等待一天,由于走得急,出发时什么干粮啊、水啊、帐篷啊都没有携带,在这荒郊野外住上一晚,饥饿和寒冷都能要了他的命,更不论山谷里的诅咒了。
大约中午时分,贝利科斯终于来到了这山谷的入口,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座一眼能看到头的山谷,却因为浓雾弥漫,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山谷上方的乌云更是不让一丁点阳光照射进去,所以即便是白天,里面也黑乎乎的。山谷的外面,谷口大路的两侧还是郁郁葱葱,充满了树木与草丛,谷内却完全没有任何植被,就算是枯枝败叶也不存在,二者的界线十分明了。至于陨落在这山谷里面的那条龙,完全没有看见,或许根本就没有龙,龙陨山谷只是个虚名罢了。
贝利科斯勒住了他的马,慢慢走近这山谷,就在离谷口还有几十步的时候,马已经不愿意前进了,哪怕贝利科斯不停用双脚打着马肚子,马也不向前走一步,只是原地踏蹄子。贝利科斯俯下身子,拍着马的脖子,似乎想和这匹马交流,只是身上一根萝卜也没带,马怎么可能听他的呢。
正无可奈何之际,一支飞箭从他左边的草丛里射出,正好从他眼前飞过,离他再近一拳的距离就要擦着他的脸了。紧接着,一个非常细腻动听的声音传来,只是讲出来的话不怎么动听,“赶紧回头离开,再走近一步,下一箭就会射中你的脑袋。”
贝利科斯不为所动,连脸都没有转向射出箭的那个草丛,只是大声对那个人说,“出来吧,我知道你不想杀我。”
草丛里的人似乎被这话给激怒了,又连射了三箭,第一箭被贝利科斯轻松躲过,第二箭被贝利科斯挥手挡掉,第三箭,贝利科斯直接抓住了,而且不管是躲还是挡,甚至是抓,他都没有看向这三支箭一眼。
“我不会就此回头的,除非你真的射死我,不用再射出这么绵绵无力的箭了来让我回头了。”通过这三支箭,贝利科斯也确信草丛里面那个人的确只想逼他返回了,后面这几箭也都留有余地,只是为了让他知道这里埋伏着一个很厉害的人,有足够的能力阻止他进入这个山谷。但是已经走到了这里,就没有再回头的道理了,这山谷,贝利科斯是一定要进去的。
听到这句话,草丛里面的人也只好走出来了,贝利科斯转头一看,看到的是一位拿着短弓的女子。她长着一头金色的直发,自然下垂,一根银白色的树纹头带从额头处往后延伸,刚好在脑后打了个结,束住一缕头发,扎成马尾辫,脸的两侧,两只长长的尖耳朵从自然下垂的金发中穿出,挺拔而高挑。她身穿硬质的无袖皮甲,覆盖上一层绣着树木纹样的绿色丝绸,两条手臂上戴着的护腕从肘部一直延伸到了腕部,这是用来防止被弓弦打伤的,手上也戴着一双黑色的皮手套,她腰带以下是一条不过膝的皮短裤,脚上穿着黑色的高筒皮靴,那靴筒也接近膝盖,似乎要和皮短裤连为一体了。这位女子迈着轻盈的步伐向贝利科斯慢慢走来,而这飒爽的英姿,却给了贝利科斯一种很强的压迫感,仔细看向这位女子的眼眸,压迫感就会更加强烈。
女子走到贝利科斯跟前,做了个特殊的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巡林员艾玫蒂娅·翡叶,今天该我值班,遇到我算你运气好,不用送掉性命了,若是换做其它精灵守在这里,不是睡着大觉放你进去,就是一箭直接把你射下马,可我向你示警,你却用如此无礼的态度来回应我,你还真是个特别的人类呀。”
贝利科斯听过这话,只是笑了笑,然后冷冷地说了句,“难道你们精灵向人射箭就很有礼貌吗。”
“作为这里的守卫,我可不管什么礼貌,只要能拦住你就行。”艾玫蒂娅说,“好啦,回去吧,你看你这匹马都意识到危险了,你却还想向前。”
贝利科斯听后,一个翻身从马上下来,然后用力打了一下马臀,那匹马就撒开蹄子冲了出去,然后自己转了个弯,向着白溪镇的方向去了。看着载着自己花了大半天时间才从白溪镇跑来的坐骑远去,消失在来时路上的森林里,贝利科斯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对身旁的那位精灵女士说,“好啦,现在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进去的东西了,马不愿意走,那我就自己走进去。”说着,他迈开腿慢慢朝着谷口的方向去了。
艾玫蒂娅在贝利科斯身后喊了三声站住,每一次都比前一次的声音要大一些,见这位人类始终没有回头,她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然后拉开弓瞄准了贝利科斯,然后用比刚才更大的声音喊到,“你再不站住,我可就真的射了。”
即便是已经听到了拉弦的声音,以及艾玫蒂娅这威胁的喊叫,贝利科斯也没有停下,依然缓慢地向着谷口前进,他似乎在赌这位精灵女士不会杀死自己。
“就算这一箭不射死你,我也一定会射瘸你的腿,让你终身残疾,保证你永远也不会再来到这个山谷,再把你绑在运猪的车上送回白溪镇。”见之前的威胁没起作用,艾玫蒂娅又一次大声喊话威胁起了贝利科斯。
“你大可以试试,你的箭,不管射向那,我都能抓住。”对于这威胁,贝利科斯也没有过多理会,甚至连头也没有回,只是冷冷回了这句话。
最后的威胁也被无视了,甚至还收到了这如同嘲讽一般的回复,艾玫蒂娅的脸已经涨红了,她不愿意伤害想要入谷的人类,以往都是一箭十分准确地从他们面前飞过,只起到吓唬的作用,她绝不会真的射中那些人,她精准的射术也能保证做到这一点。可是眼前这个人类,不仅完全无视她一番好意的劝告,也无视了她严厉的警告,甚至还有实力躲闪掉或者抓住她射出去的箭,这让她十分难堪。她缓慢松回了弓弦,然后收起了那支箭,快步走到了贝利科斯的身旁,对他说,“既然没办法阻止你,为了不让你真的死在这山谷里面,我决定和你一起进去。”说着,她从腰间的口袋中取出了一枚水晶块递给贝利科斯。贝利科斯转眼一看这枚水晶块,形状和颜色与他在巴罗斯那看到的吊坠上的水晶一模一样,只是外形更加完整,更加富有光泽,是一枚还没有被山谷中的诅咒所侵蚀过的水晶块。
看到这位精灵女士不再威胁自己,而是走上来递护符,还要以身涉险,陪自己进入前方危险的山谷,贝利科斯一时不知所措,明明刚才还那么凶狠,怎么一瞬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再想起自己对这位精灵女士的冒犯,贝利科斯顿时脸变得通红。他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向艾玫蒂娅,做出了一个在人类的社会中只有贵族和上层人士才会做的,而一般的平民,特别是像他这样的铁匠没机会用到的,完全是看别人学来的动作,他向眼前这位精灵女士行了一个深鞠躬礼,他的腰几乎要完成直角了。行完这礼,贝利科斯先是向艾玫蒂娅道歉,“我为刚才鲁莽无礼的言行向您表示由衷的歉意,我不知道您是一位如此善良的女士,还请您原谅我的所作所为。”这话显然也是平时有机会出入白溪镇上层人士活动的场所时听到的,因为不管是和铁匠同行交流,还是在巴罗斯的小酒馆里饮酒,都用不到这么肉麻的言语。
艾玫蒂娅看到刚才还那么顽固的人突然对着自己行这种大礼,而且使用敬称来向自己道歉,不由得捧腹大笑,一边笑一边说,“不用这个样子,还是随意点吧,人类讲起礼貌来也真有点让精灵受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