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茅庐这边晓谷回到书房后方的农库，给晖舟准备临走时拿上的山货。

晏空明跟晖舟在栅栏内从这些破烂的木枝望向远方，现在二人都是去过京城又回到这里的人。

“我之后就再也没跟梁利钥讲过面了。他是值得一交的人，你要是见了他可以向他打听我们之间的故事。”

晖舟不愿意和老师的对话结束：“您亲自跟我讲不行吗？”

空明：“我一旦说了估计褒贬他的地方，你就不愿去找他了。另外很多计多秋的事情他比我了解的清楚。特别是她如何登基的以及为什么不愿意看到晓谷出生，恐怕除了本人以外只有梁利钥知道了。”

晖舟：“梁院长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这个嘛，他跟我一样是没有能力修炼的废人，没人对他有什么防备。而且跟我不同，他懂得如何探听朝野的秘闻而有守口如瓶。自然比我这荒野之人懂得多。”晏空明自嘲说

晖舟有些话实在想问出来：“老师您真的愿意这样远离朝政的生活吗？如果真如教皇所言，您一旦出世就有可能动摇她的统治啊。”

“这纯属胡说八道。其实她知道谁都有可能提一个建议说不准就能帮别人把她推翻，就我不可能。我的理论帮不了当皇帝或者想要当皇帝的人。我也觉不会为了富贵出卖我的知识。这不过是个理由让我变成她独享的东西。”

晖舟：“您是绝不会如她所愿的。对吗？”

空明叹了口气：“情况跟你希望的不一样。当我看着她的眼睛，看到想要把我当做私有物品的眼神，不会感到厌恶。多秋爱我。她是大陆上唯一欣赏我的人。可是我没有说出真实的感觉，就像你想的，我说不自由毋宁死。可最让人弄不懂的是，多秋爱上的人并不是她的私有品，她爱上的正是不自由毋宁死的人。所以她放我离开。为了证明我不会帮助任何人推翻她的统治，也不帮她统治任何人，我在这里建立了这座茅庐，和她签署了契约。让她可以每隔一段时间到我身边做露水夫妻。于是这种矛盾而扭曲的关系就开始，到今天快三十年了。在这个茅庐里我们都会产生错觉，我觉得我是自由的，而她觉得我属于她一个人。”

两人些许沉默后，晖舟：“你就不想在她身边吗？我是说光明正大地，不用藏在这样的深山。”

“对我个人而言，归隐深山没有任何意义。一个无用书生在京城和在深山一样毫无价值。我真正期望的是让她留在我身边，这座茅庐是为了她准备的。我从见到她的第一天就开始劝说她不要做孤寡之人了。我知道她不会同意，但还是会等着她。这座茅庐就是她最后的退路，是埋葬着曾经的我和她的墓地。

晖舟，少年时的我是绝不会允许自己在这样的地方了此一生的，可他已经不在了。对不起，我这一辈子除了是个好老师什么都不是。”

晖舟回答：“老师，您之前一直跟我说，不需要把为您争光作为我一生的目标。我现在开始懂一些了。”

“不错。”

晖舟话锋一转：“那哥哥呢？他为什么也要和您一起永远住在这荒野之地？就因为教皇不接受他的存在，就要把他排除在世界之外吗？”

空明听到后面色也是一沉。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这么说：“我相信任何人都有理由和权力去自己成长之外的地方闯荡，去尝试自己能够做到的最好的未来。可是世界上确实有些人，绝大多数人，没有尝试的机会。”

“但为什么教皇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失去变强的机会，甚至不愿意他在自己眼前？难道是自己面南背北的生活痛苦到不希望自己的儿女继承吗，那她又为什么又让自己和晓山姐姐那样活着呢？”

“这些问题我没办法回答。”空明几乎是忏悔着说。“我并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甚至一直没有准备好。在他出生之前，我并不知道他们兄妹的存在。”

回忆起当年的场景，说道：“那是在我在茅庐生活一年之后的事情，现在想来，这一年就跟一辈子一样长。以至于我没有因为忽然知道自己有孩子而恐惧。当时计多秋把你哥哥抱过来的时候并没有跟我说要让我把他养大。她告诉我自己曾经发誓如果生下黑羽体的孩子就马上杀死。可是让人看到杀了自己的孩子不好，于是想到要借我这没人来过的地方下手，让我替她把孩子掩埋。我一听就明白了，她这人做事太像帝王了。自己已经做了决定还要别人求她才会做。我也就按她想的做，跪下苦苦哀求并发誓只要能让男儿活下来保证他一辈子不出茅庐。在那时我看出来她的眼神里有对自己的失望，或许她在失望自己狠不下心杀死孩子，或许失望自己不能给孩子应该有的未来。总之从计多秋把你哥哥留在茅庐的时候，她就已经失去对他的控制了。至于能不能从茅庐里走出去，我相信他想要出去的时候，我的指引已经没有必要了。”

晖舟叹了口气，自己现在也说不了对哥哥有用的话了。更何况现在的自己都希望得到老师的指引：

“老师。昨天教皇看出来我有点不想离开茅庐了。”他似乎希望晏空明也早就对自己的想法有了预期。

“不用管她是否希望你离开或者留下。你未来也不是她能看透的。一切都会由你接下来做什么而决定。”晏空明的话似乎说的是他自己没有办法看透晖舟的未来。这正是晖舟不想听到的。

当年晖舟在茅庐潜心学习的时候，没有一次在和老师的学业问答当中说话含糊过，不知道就回答不知道然后等老师讲解。所以现在他也不想吞吞吐吐。“计多秋老师希望我无论如何都要闯出一片事业，把世界建成我理想中的样子。就算杀死孙笑嗔这些将要主宰天下的人或者被她们杀死也在所不惜。”

“但你不这样想，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