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顾旭问。

“我就是你呀！”被钉在三生石上的少年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

那笑容似乎具有一种独特的感染力，暂时驱散了顾旭心中的压抑。

“我？”顾旭眉头微皱。

“你知道为什么每个修士在突破‘奈何桥’境界的时候，需要强烈的情绪刺激？”白发少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是为了抵挡奈何桥上的负面情绪？”顾旭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这是修行典籍上的说法。

但直觉告诉他，这应该不是对方想要听到的答案。

“不完全是，”白发少年微微摇了摇头，“每个人灵魂深处，都隐藏着一个真实的自己。度过奈何桥的过程，便是自我觉醒的过程。”

顾旭将信将疑。

因为白发少年的话，与他所读过的所有典籍中的描述都大相径庭。

只是他现在无法确认对方说的是真是假。

“那你为什么会被钉在这三生石上？”顾旭再次开口询问。

“因为一些外部的因素，也有一些你的缘故，”白发少年淡淡道，“顾旭啊，你是否觉得，迄今为止，你的人生过得太过压抑，太过憋屈？”

“憋屈？”

“因为你不成为圣人，就只能活到三十岁，所以一直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不敢有丝毫懈怠，把一切情绪和欲望都藏在心底。就算遇到喜欢的漂亮姑娘，也不敢表达自己的心意。现在又被空玄这个老东西逼到绝境里，被他拿捏着命门，无法反抗他的意志。

“你拥有举世无双的天赋，背负着世间最尊贵的命格，却落得如此境地，难道不觉憋屈吗？

“你现在的状况，与被钉在三生石上的我相比，又有何异呢？”

白发少年脸上浮现一抹戏谑的笑意，仿佛在自嘲，又似在揶揄顾旭。

顾旭瞥了一眼插在白发少年身上的钉子，想到那算无遗策的空玄散人，轻轻叹了口气，觉得对方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可惜，我别无选择。”他摊开双手，笑容苦涩。

“说实话，我曾怀疑过像你这种始终压抑自我的人，能否穿越那片殷红的彼岸花海，抵达‘奈何桥’，帮助我解开束缚，”白发少年认真地打量着顾旭，“还好，空玄那老东西在这关键时候成功激起了你的愤怒。”

“若我有幸修炼至第八境，定会亲手斩杀那老贼。”顾旭平静地陈述着自己的决心。

“很好，”白发少年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后目光转向自己左肩处的钉子，“记住这份仇恨，然后，请你帮我拔掉这颗钉子。”

顾旭上前两步，然后停住脚步：“仅拔掉一颗钉子，我便能掌握神通之力？”

“神通，那只是普通人的说法，”白发少年眼中露出不屑的神情，“当他们的灵魂遭受强烈的刺激时，会依据自身的命格，激发出一种独特的能力。这不过是种偶然现象，而且一生中仅会出现一次。

“这种凭运气出现的能力配不上你，或者说，配不上我们。

“你的力量，有一个更尊贵的称呼——

“叫做‘权柄’。”

“权柄……”顾旭心里默念这个词。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扫过白发少年身上的四根钉子，然后落在其额头上的伤口上。

“照你所说……”他若有所思地开口，“这四根钉子，莫非象征着四种被封印的权柄？”

“聪明！”白发少年笑道，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那你头上的伤口又是怎么回事儿？”顾旭继续追问，“莫非我以前就已经拥有了一种权柄？”

“没错。”

“可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

“那颗钉子，在你来到这个世界的瞬间，就自然脱落了，”白发少年解释道，“它代表的权柄，叫做‘智慧’。

“你过目不忘的能力，你远超常人的理解能力，你近乎离谱的悟性，统统来自于它。”

博闻强记。

薄命天才。

顾旭脑海中顿时冒出这两个天赋的名称。

他曾经一直以为，这两个天赋是他前世在游戏里随机抽到的，是传说中穿越者身上必备的“金手指”。

可现在看来，这些天赋的来历好像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来吧，顾旭，帮我拔出这颗钉子，”白发少年指着自己的左肩，“是时候找回真正的自己了。”

“为什么偏偏是这一颗钉子？”顾旭又问。

“你的问题可真多啊，”白发少年灿烂地笑道，“你这一生里，最渴望的东西是什么？”

“当然是长生。”

“那你此时此刻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脱困，活下去。”

“这颗钉子所代表的权柄，或许能助你实现这个愿望。”

“真的可以？”

“得看你怎么使用它。”

这一瞬间，顾旭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有沂山深处的黑色祭坛，有空玄散人的九个分身，有肆虐人间的九婴蛇妖，有化为泽国的沂水县，有痛苦跌倒在地的时小寒……

究竟要有多么强大的权柄，才能帮助他摆脱这绝望的困境？才能阻止空玄散人献祭十万生魂晋升“鬼王”的计划？才能做到连沂山雪女都做不成的事情？

顾旭叹了口气，上前几步，依照白发少年的指示，双手紧握钉在他左肩的那根钉子，猛地一拔。

刹那之间，就像是洪水冲垮了堤坝。无形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填满了顾旭的身体。

他的意识变得格外清晰，仿佛与整个世界息息相通，融为一体。

而在奈何桥下，污浊的河水突然掀起滔天巨浪，无数飘荡在河中的孤魂野鬼发出了凄厉的咆哮声。

似乎顾旭的这一次破境，令它们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现在，你拥有了第二个权柄——‘光阴’，”白发少年笑着说道，“它的用途千变万化。希望它能够在你手中大放光彩。”

顾旭静静感受着体内新的力量，没有立即回应。

白发少年又说：“继续往前吧，顾旭。你要明白，你目前遭遇的一切不幸，终究是因为你能力不足造成的。你只有变得更强，才能守护属于你的一切。

“我会在‘望乡台’上等你。”

话音落罢，白发少年的身影开始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很快就要消失在“奈何桥”上。

“等等！”顾旭突然开口道，“我还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刚才说，空玄散人是个井底之蛙，是在胡说八道，”顾旭急切地问道，“可以稍微详细解释一下吗？”

“空玄散人对你说的那句话——‘只有化身为鬼，才是通向力量巅峰的真正道路’，这句话就是胡扯，”白发少年嘴角微微上翘，“鬼怪，其实是世界规则的奴隶。

“修行，本身就如同逆水行舟。顺应所谓的规则，终究会失去自我，被这个冷酷黑暗的世界所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