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唯一一个活着的人。
它扬起了嘴角。
美艳如画。
人间芬芳。
倘若丰修修还活着,他一定会忍不住亲上去。
雷帝的美不似人间,更胜人间。
雷帝的步伐轻俏,宛若踏春的少女。
在尸体丛中漫扬着天真的欲望。
它在曼舞,在轻歌。
以鲜血为乐,以白骨为曲。
雷帝在恣意地欢乐。
它感谢人类给它带来的玩具。
它更感谢这些作为玩具的人类。
因为,它久违地找回了曾经作为狩猎者的本能。
潜行。
杀戮。
陆文在地面之上伫立不动。
他如同一座山。
屹立在大地之上。
他巍然地觑视苍生。
苍生,在他的背后。
陆文捡起了不知是谁留下的长刀。
长刀一米五。
陆文几十年没洗的头发缝中,一双漆黑的眼珠瞥向了一旁的高楼。
高楼上,空空如也。
那个神秘的少女走了。
陆文收回了视线。
他颠了颠手中的刀。
普通的刀。
但握着刀的人不普通。
陆文的对面是雷帝。
饶有兴致地抬起双臂的雷帝。
它的双手摆在胸前,十指的利爪黝黑。
带着几分新鲜的褐红。
雷帝张开了嘴,活动了一下脸部。
它兴奋地朝着陆文冲去。
伴随着汹涌的雷暴。
地面被犁出了数不清的哀嚎的裂痕。
陆文在狂涌的天灾面前,缓缓下腰。
他的刀,在手中。
紧紧地握着。
丰修修透过弥留的视线看到了陆文。
他不希望九江城把一切都交在陆文身上。
可龚沟已经倒下了。
他的死,如同野草。
廉价而无人知晓。
活着的人是陆文。
无双的陆文。
这世间是不公平的。
它创造了天下第一的龚沟,却又创造了天下无双的陆文。
总而言之,就是不给普通人活路。
丰修修都累了。
活着太累了。
于是丰修修闭上了眼。
当眼睛闭上了,自然不会有那么多绝望了。
丰修修带着不那么多的绝望陷入了黑暗。
火焰恣意燃烧,带着疯狂。
这个世界没有正义可言。
因为如果有正义,便不会有人死了。
一道明媚的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断裂成了两半。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
可与人言者无二三。
说不了便不说。
遇上不如意的事后,闭上眼就好了。
因为在梦里,一切都还有希望。
丰修修早已放弃希望这种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他在学校用十年学会了这样东西。
又在社会用二十年遗忘这样东西。
但在这一刻,丰修修无比真切地渴望它的存在。
只是,陆文依旧是人。
他带不来希望。
人中的无双,怪物中的佳肴。
在合上眼的一瞬间,丰修修看到了那令所有人都绝望的一幕。
······
彪爷坐在酒吧里。
空无一人的酒吧里。
他的几个小弟已经死了。
这是最后一批单纯地为恶的人。
他们被彪爷使唤去杀雷帝了。
彪爷将酒杯中的酒倒在了他身前的地毯上。
他们的死罪有应得。
他们的牺牲值得缅怀。
彪爷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看到了接下来的事。
接下来,便只剩下他了。
但还不是时候。
因为,白天快到了。
彪爷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没有再送别那些一无所知的蠢货。
他们是蠢货。
抢劫,偷窃,杀人。
彪爷从来都不认为那些人有身为人的资格。
就像他自己。
旁观的时候,每个人都是智者。
唯有身处其中才明白,所谓正邪,所谓是非,在生存面前,都微不足道。
一只褐色的鹰扑棱棱地飞到了彪爷对面的椅子上。
这个鹰长得很丑。
和他的主人一样。
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叼着烟将彪爷对面的椅子从桌子下抽了出来。
他一屁股坐了上去。
男人的头发打理得很整齐。
穿着的衣服也如同刚刚烫过一般,干净而整洁。
“你看到了。”
“我看到了。”
彪爷点了点头,顺便喝了一杯酒。
“你后悔吗?”
“我找上你们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但是,你还是能后悔。”男人史诗级过肺了一口烟,又说道:“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你知道的。”彪爷饮了一杯酒,“三十年前我就选择了这条路。”
“没有三十年。”
“你比我小。”
彪爷对面的男人反驳完,他身后的鹰默默地点了点头。
“别想装得比我大。”
彪爷笑着哼了一声,又喝了一杯酒,然后忽然说道:“那你呢,你会后悔吗?”
“我从不曾后悔。”
“即便背上和黑社会不清不楚的罪名吗?九江城执法队的队长——鹰回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