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瓦尔德捋了捋花白的头发：“两千多年，就算是从神也免不了留下岁月的痕迹。”

“啊，原来……都过去那么久了吗？”费尔南德有些迷惑，他一直被封印在地底，就像被囚禁的囚徒，看不见外面的世界，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

“嗯，以前的古神和从神也死得差不多了，现在人类是世界的主宰，孩子们不需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那为什么，我仍能聆听到他们的祈祷？”

“因为我们有新的敌人。”

“谁？”

“人类。”

费尔南德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悲哀，他不理解为什么人类会自相残杀。

“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伊瓦尔摇头：“你已经做的够多了。我是来向你告别的，顺便拿走‘许愿神灯’和‘清算’，我不想让这两件东西落入敌人手中。”

“又像上次那样么？”

“你我都明白，没有什么是永恒的，除了死亡。为了种族的延续，我们必须放弃一些东西。”

费尔南德认同他的说法，血肉薄膜在房间的一角裂开缝隙，露出一樽棺椁，一部分肉膜汇聚在一起组成了类似触手的产物，轻轻推开上面的盖子。

“你在做什么，要背弃我们立下的契约？不！”一道尖锐的声音在歇斯底里地怒吼，“该死的东西，卑贱的劣等生物，我不会让你得逞！”‘许愿神灯’漂浮在半空，化为虚幻的金色人形，它张开双臂，仿佛在进行庄严的宣告，“‘许愿神灯’是最珍贵的物品，禁止有人触碰，违者死。”

“以上宣告无效。”费尔南德表情异常痛苦，似乎在压制体内的另一股力量。

“我宣布以上宣告无效。”

“我宣告以上宣布我的宣告无效。”

“我宣布以上宣告我宣布它的宣布无效。”

“够！够了！”伊瓦尔德捂着脑袋。

“你他妈的算老几？敢命令我，我实现了你们的愿望，明明是你们违背誓言在先的。”说到后面，神灯尖锐的声音竟有了委屈之感。

“变得不人不鬼也算实现愿望？你可没说第三个愿望扭曲句意。”费尔南德在嗬嗬地喘气，他显然也累得不轻。

“敌人会找到这里来，他们的目标是‘黑皇帝’的唯一性。”

“把属于我的权柄还给我，我会消灭你们的敌人。”

“可以，但不是今天。”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你们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我，真他妈的该死！”

“好吧，那，你们继续留在这儿争夺‘黑皇帝’的唯一性吧，祝你们好运。”伊瓦尔德懒得废话，拿起棺椁里存放的巨斧‘清算’。

“你……什么意思？”

“既然你舍不得你的权柄，我不勉强。”伊瓦尔德冷冷地说，“所罗门王有真神支持，祂肯定会发现端倪，然后想尽办法让你们分离，等祂晋升序列零‘黑皇帝’，你就永远都别想拿回属于你的权柄了，跟我走还有点翻盘的机会。起码在立场方面，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

金色人影忽然安静下来，像是在思考。

“……好，我答应你。”它似乎被说服了，“但你得和我立下誓约，成为我的下一任主人，我会照例实现你十个愿望。”

说完，它像是一缕青烟又钻回了神灯内，许愿神灯恢复重力啪的掉落在地。伊瓦尔德用斧头的刃角割破手指，滴了两滴鲜血在灯壶上，下一刻，他感觉自己和许愿神灯建立了神秘学上的联系。与此同时，神灯借用唯一性制订的底层规则开始逐步崩溃瓦解，地面上的非凡者发现自己的能力不再完全受压制，可以有限度的使用非凡力量。

伊瓦尔德左手握神灯的灯体，右手握巨斧的木柄，他把‘清算’别在背后，站在石室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男人的脸。

“我会尽量为你们争取时间。”他笑了。

伊瓦尔德记得费尔南德当年说过同样的话，那时他刚掌控秩序的权柄，庇护所就惨遭魔狼和恶魔联合进攻，不得不远离故土迁徙到其它地方。

临出发那天他背对着人群自信地说“我会保护你们的，替你们争取足够的时间”。在这之后三万多人的队伍沿着永夜平原一路往东，浩浩荡荡，翻越号称天堑的迪亚古山，爬完雪山又渡海。当抵达适合居住的地点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原本的三万人只剩下不到两千。

费尔南德面对族人，心态彻底炸裂。

他跪倒在地，对许愿神灯许下了自己的第三个愿望：建立一座能永远保护族人的城。

他的愿望实现了，以极其扭曲的方式。他的身体变成了一滩融化的血肉，以增殖的的方式异变，膨胀覆盖了大片的草地，可以说如今的整座城池都是建立在他的躯干之上，在此范围内任何非凡能力都视作无效，但他需要时刻保持清醒对抗神灯的精神烙印，独自一人去承受无穷无尽的痛苦。

伊瓦尔德感觉有什么东西迷住了眼睛，于是用手揉了揉，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沉重的石门已经悄然闭合，费尔南德没有说告别的话，他把自己关在了里面，隔绝了神灯对黑皇帝唯一性的影响。

“抱歉。”他在心里默默地说。

“你们人类真是有趣。”许愿神灯晃动着说话，“我能感受到你内心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