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你们占卜家的秘偶得本体亲自操控,祂的分身是有独立思维的个体,不到半神,就算被祂的分身侵入体内,也不会有任何察觉。祂会偷走你的一切甚至包括命运。”
“这件事,我会转告陛下。”斯伯纳克说。
“谢谢,”帕列斯伯爵微微鞠躬,“老实说,凭我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和祂抗衡,我的孩子们就更不用说了。”
“容纳唯一性的天使之王不是只有阿蒙一个,我们也有。”斯伯纳克指了指舞池中央。
伯特利公爵正拉着他的宝贝女儿跳舞。这位眼瞳灰蓝的中年男人外貌并不出众。性格继承家族恪守荣誉,公正无私的传统,总是一副严肃的神情,常常被外人误解为对别人不屑与冷淡。在乐曲的末尾,蕾熙雅舞裙飞扬,高举手臂,脚尖划过圆弧往后抬起一条腿,绷紧脚背如月牙一般,昭示着天鹅的死去,美得叫人心颤。宾客们纷纷站起身鼓起掌,毫不吝惜自己的夸赞,蕾熙雅紧紧握住父亲宽大的手掌,抿着娇嫩的嘴唇,纤长的睫毛如蝴蝶敛翅,能得到众人的认可她很是开心。
亚利斯塔解决完生理问题返场,刚一进门就听见伯特利公爵说话,他立马竖起耳朵,却只听到一个男人的名字。
“埃兰·塔玛拉。”
“回来啦,公爵大人宣布他女婿的名字了。”特伦索斯特优雅地插起碳烤猪排。
蕾熙雅身侧站着一名陌生男子,男人的胡须剃得干干净净,面容整洁,衣着深色礼服,上衣口袋里揣着白色的手帕,暗红色头发梳成辫子垂在身后,目光凌厉如刀锋。在心爱的男人面前,蕾熙雅的气场全然消散,她挽着埃兰的臂弯,紧紧依偎着他,脸上洋溢着幸福。
“不入流的姓氏,估计是做生意的新贵族。”亚利斯塔淡淡一笑。
“你猜错了,他们家有三条非凡者途径,魔女、仲裁者和学徒,不过都不完整。”特伦索斯特说,“真是想不到啊,帝国自家的桃子让外人摘了。”
“伯特利公爵还有俩儿子呢,避免把鸡蛋放同一个箩筐里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思维?”亚利斯塔说。
特伦索斯特重重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喝酒。他本以为蕾熙雅无比强势,娶了她的男人倒血霉,结果小丑竟然是自己。早知道就花点心思追求她了,有亚伯拉罕家的支持,自己的位置能更加稳固。他瞟了一眼查拉图家族的阿黛尔,少女死死盯着蕾熙雅,眼神只剩下赤裸裸的嫉妒。
随着时间推移,宴会也逐渐步入步入尾声,交际花梅迪奇和美男子乌洛琉斯并排而坐,空酒瓶子几乎占据了他们俩面前的长桌,梅迪奇捏着葡萄一颗颗往嘴里送;
离他们十五步开外的席位,帕列斯表情严肃,似乎在与查拉图家的多诺弗伯爵讨论正事;首相大人、奥古斯都家的主人交谈甚欢;而今晚真正的主角却游离于众多贵族之外,蕾熙雅、埃兰、伯特利公爵共坐一张桌,侍者呈上鲜切鲑鱼肉以及酱料,红酒牵起公爵嘴角的一丝笑意。
“门先生一家跟其它大贵族的关系挺一般啊,都自己玩自己的。”亚利斯塔嘟囔道。
俗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句话也适用于天使,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亚伯拉罕家族和其它天使家族的关系并不融洽,尤其是那几位世代追随所罗门家族的老部下,查拉图、特伦索斯特、索罗亚斯德和卡斯蒂亚。亚伯拉罕、梅迪奇、乌洛琉斯与其说是臣子,倒不如说是合作者,这三位大天使在战场上的表现远远强于前者那一票选手,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位列公爵。
有人就不服气了,比如奥古斯都家族的主人哈德良,他在第三纪就已经晋升‘秩序之手’,姓氏由远古太阳神亲自赐予,且容纳了审判者的唯一性,论影响力也许不如伯特利·亚伯拉罕,但绝对不输梅迪奇和乌洛琉斯,只是投降得比较晚而已,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咋就当了个伯爵。
至于那些替所罗门家族抛头颅洒热血的老部下们就更不爽了,所以,目前的状况是,伯爵们在哈德良的带领下成一派,把伯特利·亚伯拉罕、梅迪奇和乌洛琉斯视作政敌,尤其是卡斯蒂亚,在收到伯特利·亚伯拉罕的邀请后,他直接以战事繁忙为由,故意推掉了这场宴会。
“没人喜欢他们一家。”特伦索斯特说。
“你的不喜欢有用吗?人家都不带理你的。”亚利斯塔讥讽。
特伦索斯特瞄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别理解错了,我不是在挑衅,我是想说,与其卷入贵族间的争斗,天天想着怎么整人,不如做点有益帝国的事。”亚利斯塔说,“自从帝国统一起,南部的阿隆索省、多兰纳尔省就没消停过,每年总督府都要减丁,靠抽签杀死多出来的柯尔夏男人,这种方式你不觉得太离谱?。”
“哪里离谱,我总共去过那边三次,有两次都是参与镇压叛乱,阿隆索当地渔民信奉‘风暴之主’列奥德罗,民风彪悍,有些陋习血腥野蛮,我看不如剿灭干净,再从间海的几座城市迁点顺民过去。”
“那你去吗?”
“我为什么要去?”
“你看,你都说了那边位于蛮荒之地,谁家会放着好好的大城市不呆,跑去阿隆索体验荒野求生?流放犯人还差不多。”亚利斯塔说话不留情面,“另外别动不动说野蛮、残忍什么的,哪来的优越感,放五百年前你们家祖先指不定还在沼泽地掏鸟蛋呢。”
“你们图铎家他妈的不也是泥腿子出身?”特伦索斯特被他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声音引来几名普通贵族的注视,但他无视了他们诧异的目光。
“如果有什么地方冒犯,请原谅。”亚利斯塔情绪依旧稳定。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特伦索斯特愤懑不已。
“我反正道了歉,接不接受是你的事。”亚利斯塔一脸无所谓。
“亚利斯塔,你这么替叛乱分子说话,该不会和他们有勾结吧。”哈德良伯爵听见他俩的对话,故意提高音调,他说完这句话,全场都寂静无声,这下是所有贵族都齐刷刷地望向他,换做一般人说不定早就慌了,但亚利斯塔不同,他醉醺醺的,心理素质没那么差。
他不紧不慢地反驳,“证据呢?没证据就是诬陷忠臣。公爵大人,”他问伯特利·亚伯拉罕,“按照帝国的法律,诽谤贵族,如何惩罚犯人?”
伯特利公爵回答:“初犯鞭笞三十鞭,再犯处拔舌之刑,再犯枭首示众。”
亚利斯塔微笑道:“伯爵,拿出证据?”
“你说索罗亚斯德家的祖先在沼泽地掏鸟蛋,这不也是诬陷?”
“诬陷?”亚利斯塔差点笑出声,“恕我直言,除了极少数,在座的各位祖先几乎都是平民,我这是在陈述事实。”
他的一席话引发了更大的骚乱,衣着华丽的人们窃窃私语,有些贵族恨恨地看他,像是自家的私事被人揭了短;乌洛琉斯面无表情,梅迪奇跟看戏似的幸灾乐祸,只有极少部分贵族赞赏他的魄力,敢于直面挑战众多权贵,亚伯拉罕一家属于后者。
“他是谁?”蕾熙雅好奇地问。
“亚利斯塔·图铎。”公爵回答。
“图铎?”埃兰的神色变了变,随即恢复正常。
“南方四省的主体民族是柯尔夏人,根据总督府的统计,总人口大概在一百四十万左右。”亚利斯塔借着微醺的酒意说,“他们是诸君口中的蛮夷、贱民,尤其是那些沿海打渔的渔民,他们不得上岸定居,一辈子只能在船上度过,而他们的孩子也不例外;多兰纳尔省种地的农民,没有行政长官的允许,不得擅自离开属地,违者将受杖刑,帝国把他们和土地牢牢地拴在了一起。这些人,他们生来就只学会了一件事,接受自己的命运。”
“但他们是怎样的一群人呢?我个人觉得和我们没多大差别,遇见开心的事他们也会笑,悲伤的时候他们也会哭,受到伤害的时候他们也会痛,面对死亡时他们也会恐惧。是的,人该有的情感,他们一样都不缺,仅仅因为血统,他们就被帝国划分为四等人,承担着最繁重的赋税徭役,对了,还有减丁灭户。”亚利斯塔说,“如果这时有人告诉他们,加入我们吧,我们能拯救你们,让你们重获平等和自由,然后那群人再展现些‘神迹’,试问,谁能拒绝。”
“你是想表达他们被叛军蒙骗了?”奥古斯都家的哈德良伯爵盯着他的眼睛。
“是帝国生病了,我们身为陛下的臣子,应该替祂分忧解难。否则,即使剿灭这一轮叛乱,还会有下一轮,下下一轮,无休无止,我们的国家被折腾得千疮百孔,真正的敌人倒是高兴了。”
“那么你有何高见?”首相问。
亚利斯塔笑着摇头:“我是个粗人,不懂政治权术的弯弯道道。”
“所以,按你的思考方式,今晚这场宴席根本就是在浪费对吧,毕竟折算成金币,能抵得上普通平民二十年的消耗了。”哈德良伯爵显然在给他挖坑。
“他妈的,就属他吃大龙虾吃得最多,把我的那份都抢走了,哪来的脸说浪费?”
特伦索斯特的话成功逗笑了贵族们,亚利斯塔也跟着讪讪地陪笑,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重新变得缓和。
宴会结束后,埃兰和蕾熙雅向宾客们一一道别,他扶着亚利斯塔走出了伯特利公爵家的庄园。
“你今晚还真有够胆,敢跟奥古斯都家的伯爵正面起冲突。”特伦索斯特说。
“是他先挑事的,有本事去陛下那告状啊。”亚利斯塔腿软嘴不软,“话说你不是生气了吗,咋愿意扶着我回家?”
“……我,我觉得你说得挺有道理的,前面是我冲动了,抱歉。”特伦索斯特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
“真的么?呵呵,那么多家贵族,没准儿只有你我的理念一致。”亚利斯塔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