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前这位年轻道士告诉他,原来天命已不在汉。
那是恢复了秦汉军功制的孔明,与九品中正北方的战争。
是流离失所的破落贵族、逃犯、屠夫、习武的侠士、在山谷的读书的年轻人,他们对抗天命的战争。
他转头,看向碑文,沉默不语。
是出师表。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寥寥千字,在他看来,岁月流转,辛酸无奈,惋惜之情交织其中,今人回首。
穷其一生,似乎也斗不过这天命,身陨于这五丈原之地。
刘备要叹气,似有万般遗憾,总要闭眼。
“但也当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兴复汉室啊……
刘备还是闭上了眼,一声叹息。
他没有放弃于他的诺言。
“丈夫当横行天下,为汉家除残去秽。”这是那周瑜的诗。
门阀之治,杀了就好,不可轻用,是他在蜀中这么干的。
刘备睁开了眼,突然而道:“你说孔明穷兵黩武,百姓流离,有得罪于小天下之疑;而时不待其,终不成志,有违抗天命之嫌?”
李泌抬头,他看见眼前的刘备抬头望天,眼中竟满是无法掩饰的怒火!
刘备转头看向他,问道:“我听闻那曹丕为君时言;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亦无不掘之墓也。此言被称赞为魏晋风流之始,可是如此?”
“的确!”李泌道:“魏晋放旷之风,魏文实倡之,两晋也习之。”
“废秦汉尚武之风,行门阀治世之举,你说孔明是错的,而这才是天命?”
“天命在魏,在晋,汉已亡。”
“放屁!”刘备怒吼道。“我听闻有嵇康居家打铁亦遭诛,皆以不孝之名。有司马家视洛水于儿戏,辱忠这一字。这就是你说的天命?”
“仅为个例。”
“但我见现这大唐人欲为忠良,或仅守己分,皆可被指为不忠不孝。所谓礼教,已成君王权臣诛心之器,王朝所依之思想,已名存实亡!却是为何?”
李泌面露惊讶之意。
刘备往前一步,盯着李泌,一字一句说道:“你等自以为聪慧,却肆意妄为,自觉识破旧法之虚伪,鄙旧德如粪土,与那门阀学共治世,学那清谈玄理,天下遂从内而腐!”
他大吼道:“我却言那魏晋风流,断了天下人的脊梁骨!”
刘备看向苍天,怒目而视,指着苍天喝骂道:“我只恨北伐中原不济!我都要愤恨而死啊!”
他已面流泪水,因为这篇出师表,在他看来,却是就孔明的悼词。
出师表诞生之前,天命就已离汉而去。
汉实亡于门阀。
汉一直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汉习秦制,前有酷吏与峻法制约豪族,后用外戚与宦官与其抗衡。
但门阀崛起,天下应该给他们一个位置。
苍天说,这是注定的命运。
在这沉默的进程中,有人表面忠义,暗藏凶心。
有人放荡形骸,整日宴饮,索性不管。
有人战战兢兢,他看到了背后的隐忧,他用尽全部力气想去改变一些东西,在那背后,是彻夜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