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按照往常的计划,山上的白见村迎来了它的客人。
脸色苍白,身材消瘦的村民打开了村寨的大门,“今天的人有点少,嘿嘿。”
开门的村民和领头的出仕对了一眼,目光随即便落向了跟在后面的游客。他上下打量着四名游客,目光黏在他们的身上。蓦地,村民咧开一嘴黄牙,脸上露出好客的笑容:“欢迎客样来访。”
路诤拽了拽自己的帽子,低头跟在傲世神皇等人后面。他今天穿着傲世神皇借给他的时装,又换了紫色的挑染,像个鬼火少年,和前天的扮相决然不同。
出仕声音微微颤抖:“人我送上来了,他们的住处清理好了没有?”
“好了,我这就带他们过去。”村民的注意全放在了来客的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出仕的异常。
路诤故地重游,因为知道了这村子有古怪,他带着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周围的环境,忽然发现一个异常。他竟然没有找到任何一件农具,麦糠、熏肉、红薯之类的农产品也统统没有,挂在屋外的,只有那一盏盏通红的灯笼。
出仕和另外几个村民领着他们来到神社不远处的二层小楼。路诤抬眼望着这栋建筑,但这里并不是之前那队体验民俗之旅的游客入住的地方。
“客样就住在这里吧。”领路的村民还是乐呵呵的。
进入建筑,他暗暗打量,这就是一处普通的民宅,朴素的装修,大理石地板,地板上还有点潮,不久前刚被人擦过。
“上下共八个房间,客样随便挑吧。”村民说。
“这是专门给我们准备的?”
“是啊,这是村里最好的住宅了呢。”
“全村只有这八个房间么?是不是有点少?”
村民一愣,随即笑道:“也不是,村西面还有一栋房子,也是为客样准备的,不过还没来得及打扫。”
路诤装作随意地问道:“我们可以在附近逛逛么?还有,村里有什么需要避讳的?”
“客样随意。”村民呵呵直笑:“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只不过有点,到了晚上,客样不要乱跑。”紧接着,村民又补充了一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不过村里不像镇上,早早熄灯了,到晚上一片乌漆嘛黑,还是早点休息为好。”
说完,村民就走了。
路诤在房间里逛了逛,装作在挑选房间,实际上是检查有没有摄像头。检查过一遍,并没有发现。
四个人凑在一起,之前他们通过姓名,除了傲世神皇外,另两个火箭队玩家都是他的心腹,一个叫傲世深渊,一个叫傲世风雨。
路诤说:“麻烦诸位帮忙出去打探一下,这附近有没有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小女孩,还有一个老太太。”他报出了尚口晴和她外婆的长相,随即又补充说:“不过不要开口去问村民,也不要进神社,以免打草惊蛇。”
傲世神皇三人点了点头,从年轻的出仕那里得到的情报看,这村子很不寻常,他们知道厉害。
几人分头行动,都装出一副好奇闲逛的模样。路诤状若无意地往西边走去,他的目标是之前的旅客入住的客房小楼。
在这里的行动看似自由,但路诤发现,不管他在哪里,背后都有若干道目光的注视。他余光扫过,看到附近的每一个民居的门都微微打开,一对布满血丝的眼睛正从门缝里窥伺自己。
来到西面的客房小楼,这栋小楼和他入住的那一栋建筑风格如出一辙,只不过位置一东一西。他正要上楼,被守在门前的村民拦住了。
“您是今天来村里的客样吧,这里不是您住的地方。”村民指向另一个方向:“您的客房在那边。”
“哈哈,不好意思,认错路了。”路诤脸上露出歉意:“跟我们那栋太像了,这也是客房么?”
“是的,这是另一栋。”
路诤有意无意地问:“现在上面有人么?”
“已经退房了,不过房间还没收拾好。”村民抬头看了看天,现在已经是黄昏了,太阳即将落山:“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没有急事的话,请客样早点回去休息。”
路诤心中一动,已经有两个不同的人都向他强调,让他晚上早点休息。路诤抬起眼帘:“好的。”
回到客房,路诤对同样返回的傲世神皇几人问道:“怎么样,找到没有?”
几人在群里贴出截图:“找到几个相似的,不过不确定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路诤把那些地点一一记下。他看向窗外,现在太阳已经落山,外面一片漆黑,“今晚大概不会安宁,你们聚在一起,不要分头行动,当心有人上门偷袭。”
傲世神皇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准备跟我们一起行动?”
路诤看着屋外的黑暗,沉声说:“白天行动不太方便,我去外面看看。”说着,他裹起黑色的大氅当做夜行衣,外出去了。
为防惊动村民,他沿着街角行动,一路蹑手蹑脚,摸黑去往神社西边的客房小楼。白天的时候,他被村民拦了下来,但现在他要趁着夜色摆脱无处不在的监视,溜进去看看。
现在外面空无一人,因为村子在山上,湿度大,再加上夜间气温骤降,林木间起了淡淡的一层薄雾。黑暗笼罩下来,山村的街道上没有安装路灯,唯一提供照明的,居然是那些挂在墙面上的红灯笼。
路诤脚下踏着红光行动,浑身的不自在。诡异的荒村、黑暗的街道、喜庆的红烛、淡淡的雾气,像是一场冥婚。
路诤背后忽然升起一股麻木的感觉,他猛地回过头去,看到背后的树丛里探出一张苍白的人脸。那张脸出现的位置极为突兀,就在树根旁边,像是那人正趴在树丛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路诤浑身一僵,接着心里生出一股歹毒的念头,反正知道这帮家伙不是什么好人,所幸宰了算了。他双手探到腰后,一手握住精灵球,一手握住匕首的刀柄,随时准备激发幽魂之玉的力量务必追求一击毙命。
见他一步步逼上去,那张脸依然一动不动,兀自微笑。
路诤被他瞧得心里直冒寒气,猛地拨开树丛,正要下刀,忽然发现那不是个人,而是一颗被钉在棍子上的人头。他被吓得一哆嗦,目光再向两边一扫,只见草丛里插着密密麻麻几十颗披头散发的人头,脸色苍白,双颊画着诡艳的腮红,全都瞪着乌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齐齐露出僵硬的微笑。
路诤被吓得差点闭过气去,往后连退了好几步。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而耳边响了起来:“嘻嘻,你被吓到了?”
忽然冒出的嬉笑声把路诤吓得又是一个激灵,差点让他把握紧的匕首都丢了出去。稍微冷静下来一点,才发现刚才说话的人是幸依。
幸依说:“那不过是个木芥子嘛,又不是鬼。”
路诤再向树丛里看去,才发现那些插在棍子上的并不是真的人头,而是一个个人偶。
所谓木芥子,就是把木头雕刻出来的人形,用简单的线条刻画出人脸,上色,再在人偶脑袋上涂上一层蜡防湿。
关都地区的神道文化很流行,笃信万物有灵。孩子的出生、夭折,老人的去世,家人都喜欢仿造他们的形象制作木芥子来当做替代,立在神社附近,以寄托哀思或者祝福。他们相信魂魄会依附在人偶上,像生前那样看着自己。当然,也有人制作木芥子是为了消灾,以木芥子代替自己承担不幸、病痛,甚至诅咒,这种木芥子上就可能寄宿恶灵。
本来木芥子造型卡通,但眼前这些人偶却刻意效仿真人,再加上现在正值夜晚,一片昏暗的树丛里探出几十张脸色苍白,双颊通红的人脸,是个人都会觉得阴间的。
路诤低头看着那些木芥子,它们藏在树丛里,被树叶遮挡,脸上都是泥,似乎已经久不被打理很多年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些木芥子脸上的笑正变得越来越灵动。
幸依说:“哈哈,你要是害怕的话,我可以帮你去打探情报。”
路诤心里一动,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他转念一想,拒绝了:“你别离我太远,这地方不太对劲,很可能有危险。对了,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特别的感觉?”幸依一愣:“听你这么说好像有点,我在这里感觉浑身有劲儿。”
路诤点了点头,他从刚才开始就有一种莫名的心慌,很可能是因为这里的幽灵系能量特别浓郁造成的。而一般幽灵系能量浓郁的地方,都不是善地,不是死过很多人,就是埋着大量的尸体。
这么想着,他盯着那些木芥子,后退几步,一扭头,继续往客房小楼走去。
来到客房小楼下面,路诤抬眼往房间的窗口看去,一盏灯都没有亮起。路诤拉开大门,老旧的机械栓发出在叫人心慌的摩擦声,楼道里面也是一片漆黑,寂静如死。
他来这里的目的有很多,但最主要的,其实是为了防备可能的危险。从年轻的出仕那里得到的情报,参加寄宿的游客如果最终都沦为牺牲品,那么今晚幕后的人就很可能对他们下手。所以,弄清楚上一批牺牲者的遭遇就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