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平静的汉江水面上铺满了绚烂的晚霞,秦毅伴着晚风走在乡间小路上,路旁三三两两地分布着稻田,一阵微风吹过,稻穗被吹得左右摇摆,野鸡受惊扑棱扑棱地飞向远方。秦毅好像回到了家乡,也是在黄昏,也是在田间小路,秦毅跟在父母身后,一会逮蚂蚱,一会掐狗尾巴草,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可是这遥远的时空、诡异的命运打破了秦毅平静平凡的生活,只能在这陌生的世界里踟蹰而行。
山庄就在眼前了,好多果树都已经挂果,尤其是柑橘树更是挂满了柑橘,夕阳下一颗颗柑橘就像一个个小太阳散发着光芒。山庄门前的路已经被修整过,路上常年积累下的落叶已被清理,大门上的藤蔓已被摘除,腐朽的木板也被更换,门前的青苔也被铲掉了,门前的路面上还专门撒了一层碎石子,在门梁上还挂了一对风铃,叮叮当当的声音十分悦耳,秦毅想这对风铃一定是绣娘挂的,这秀外慧中的姑娘一定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秦毅推了推门没有打开,门被反锁住了,秦毅在门前大声喊了几声后,李志单手持弩从山庄内慢慢走来,当看清是秦毅后,放下弩箭,哼了一声说道:“还知道回来啊,绣娘,那小子回来了。”
绣娘兴奋地跑过来开门,边跑边说:“秦大哥,你回来了。”
绣娘打开门接过行李,拉着秦毅往里走,李志佯装生气说道:“来了秦大哥,就不管爹了?”
绣娘羞红了脸,害羞地说道:“爹,你说什么呢,秦大哥好不容易过来的。”
秦毅不好意思地颠了颠手中的酒说道:“李叔,我给您打了壶酒,还备了点下酒菜。”
李志白了一眼秦毅,收好弓弩背着手回屋了,秦毅看李志走远了便悄悄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拆开,拿出里面的发簪递给绣娘,绣娘拿着簪子细细地看着,然后把簪子插到头发中,低着头悄声地说:“谢谢秦大哥。”
秦毅不好意思地说:“还有好多好看的簪子,有钗子,钗头上都有金花,还有步摇,都挺好看,可惜买不起,只能给你买个便宜的铜簪子。”
绣娘把大门反锁后,帮秦毅拿着行李慢慢地往前走,秦毅跟在身后打量着四周,山庄比刚来时干净许多,至少不会给人阴深恐怖的感觉,李志和绣娘也换了后面的房子居住,前面的大房子本来就是待客用的,不适宜做卧室,只不过后面的房子距离大门较远。
走在前面的绣娘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秦毅说道:“秦大哥,其实我和我爹都挺感谢你的,一路上你救过我爹还救过我,不嫌弃我和我爹是累赘,这一个多月,我爹经常念叨你,害怕你不适应货栈的活计,怕你受欺负,怕你跟着他一个失势的老汉遭殃,我也害怕……”
秦毅挥手驱赶掉在身边打转的飞虫,看着绣娘说:“绣娘,不要说这些话了,我也要感谢你和李叔,没有你们领着,我还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世界,我们是一家人。”
天色已经昏暗,李志把庭院里的火盆点燃,火光映在秦毅的眼睛里闪闪发光,绣娘看着眼前的男人,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比刚遇见的时候沉稳许多,说话也不再跳脱不羁,眼中没有了迷茫,幽深的眼底沉淀着坚毅的光芒,圆润的脸庞变得瘦削,肤色也变黑了许多,整个人变得像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坚硬锋利。绣娘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哥哥也是同样的年轻气盛,同样的锋芒毕露,如果两人能够见面可能会成为朋友,可惜这都是幻想。
“你俩还傻站着干什么,我的酒瘾都犯了。”李志站在门前催促着两人。秦毅赶紧加快脚步进屋去,他可不敢得罪这老汉,害怕这老汉秋后算账。
一盏油灯放在桌上照明,三人围在桌前吃饭,李志喝了不少酒,说话已经大了舌头,可是兴致挺好,李志讲他在张老知府门下做幕僚时,怎么春风得意,怎么用一把刀护着张老知府在强盗包围下逃走的,怎么协助张老知府治理凤翔府的,怎么在老家靠自己挣得一份不俗家业的,又是怎么和胥吏结仇,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胥吏设圈套罗织罪名下狱,最后被活活打死,又是凤翔府地龙翻身,自己辛辛苦苦盖的二进的大院顷刻之间没了,陪伴自己渡过多年风雨的老妻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都被掩盖在废墟下,自己怎么挖都挖不到,又是知县胥吏怎么强抢自家田产的,自己怎么一怒之下用弓弩连杀五个胥吏的,当说到杀胥吏时,李志喝了几碗酒,大声喊着痛快,真痛快,说完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秦毅喝着掺了水的散酒,听着李志的故事,看着对面也在喝酒的姑娘,秦毅问了句:“苦吗?”
面色微红的绣娘笑着说:“酒不苦,人苦。”
秦毅喝酒不会耍酒疯,也不会一直唠叨个没完,只是想睡觉,不管喝多喝少粘床就睡,但是睡不踏实,睡着了会做梦,严重时能做一晚上的梦,梦的什么一点不记得,弄得第二天一点精神都没有。
第二天,秦毅睡到很晚才醒,还未睁眼,就听到鸡咕咕的叫声还有急促拍打翅膀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狗叫,秦毅躺在床上笑了笑,家里的大黄又在撵鸡玩呢。秦毅闭着眼喊了一嗓子:“妈,大黄又去撵鸡了。”
不一会,屋外传来绣娘的声音:“秦大哥,你醒了。”躺在床上的秦毅睁开眼清醒过来,这是绣娘不是他娘,秦毅又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了,真希望这是一场梦。
秦毅伸个懒腰,穿好衣服,打开房门看到绣娘正在追赶一条黑狗,黑狗嘴里还叼着一只鸡,秦毅见状急忙跑过去帮忙追狗,边跑边问绣娘:“哪来的狗?”
“这是邻村的狗,来过好几次了,咬死了好几只鸡了。”绣娘掐着腰停下喘口气。
原来是条狗贼,秦毅迈开大长腿三步并两步一下子抓到那条黑狗,从狗嘴把鸡解救出来,拎起黑狗后腿狠狠地掼在地上,摔打几下后没了动静,秦毅问绣娘:“打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