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了?就我三哥唤人亲切!”
刘塘便对着盖洪笑道,三人一时起了身往堂下迎。一见着面,刘塘便道:“纳秋税的好百姓来家了!”黄巢携住盖洪的手道:“这厮一味地指戳人,现时饥民遍地,县衙难为赈济,正是急粮时节,早纳晚纳,早晚得纳,如何不早纳了!说小是好百姓,说大是为百姓!”刘塘道:“为百姓便合自己赈济!官字两张口,屁埯通咽喉。自屙自吃恨不够,人冻人饥酒肉臭!”黄巢无奈的笑笑,盖洪道:“刘哥所言其实不差!”
黄巢笑着介绍了费传古,再次携住盖洪手道:“兄弟,上次来去匆匆,这回可要好好住上些时日!”盖洪道:“三哥,这回也住不得,尚二他娘病重,吊着一口气要见儿子,我受遣来勾人的!”黄巢便将额头一拍,道:“那我的罪过可大了,不合使二哥往徐州勾当,这一二日也不知能不能回转!”黄钦道:“他自家要去的,倒怨不着人!”黄巢皱眉道:“择几个人,水上陆上两道去迎迎!”黄钦巴不得这声,折身便走,他三哥难伺候,这盖洪也不招人喜,一身虎狼气。
刘塘道:“还有一事,王大侠一伙六个下了州狱!”黄巢一惊,流矢细问。盖洪知道尚二不在宅中本来就要走的,吃刘塘扯住了,说好坏也得见了主人,这时便不肯往堂上去了,站在阶下将话说了,末了道:“托了人情的,等赦便了,也不值得烦三哥的心,只是尚大急等音信,宅中又没个替手,不得不回,三哥若有好马,借兄弟一匹,没有便罢!”他向黄钦要,这厮色难,说他不是当家纪事的。刘塘笑道:“借马不如借人,我随你走可好?”
黄巢道:“人也好,马也好,兄弟但相中了,只管将了走!”盖洪道:“三哥这话可真?”黄巢笑道:“真!不过得上堂与我三个吃三碗酒!”盖洪一笑,便折身到了堂上。黄巢亲自筛酒,四个人满满举了三碗酒。
黄巢将酒碗一放,携住盖洪手道:“走,往厩里择马去!”黄家庄的骡马,上次来便看过了的,盖洪道:“也不须择,便借三哥的匪狐!”费传古便咳了一下,莫赤匪狐,莫黑匪乌。黄家的骡马上百,他三哥最爱的便只是“匪狐”、“匪乌”两匹,另厩另料,亲自刷洗,宝爱得紧,如何却来借?君子可不夺人所爱!刘塘道:“那不成,莫说你,我时常想骑三哥也不肯的!”黄巢含笑相对,却不置可否。
盖洪道:“三哥,我就相中匪狐了!人也相中了一个,后院墙内念鸳鸯诗的女子!”黄巢道:“可知名来?”盖洪道:“不知名,听声音当是未嫁之女,不然也不得念鸳鸯盼君归!”黄巢心中一动,猜是妻妹了,为难地道:“兄弟,黄巢虽书生,性却好马,骐骥驽骀,敝帚自珍,实不忍相借!何者?如心肺寄于他人之腹,不得须臾之安也,世间诸苦,唯此为甚!”盖洪道:“既是如此,便也罢了!”抬手便要走。黄巢扯道:“心肺不可借,却可以割!匪狐不借,但可相赠!”便让费传古去传话牵马。
盖洪一怔,笑了,道:“人则如何?”黄巢道:“但是宅中无主及笄女子,兄弟何时来娶,她便何时相嫁!”盖洪抬手揖道:“三哥非书生,乃大英雄也!”刘塘道:“甚的英雄,便是书生,你使强便予,我好讨便拒!三哥,你勿扯我,我走回郓州去!”甩袖子便走。黄巢不扯也不喊,只是张口笑,末了对盖洪道:“我这兄弟做得宰相,肚腹天大!”携着手出来,费传古便牵着马在那里了,黄巢接过马缰交交到了盖洪手里。盖洪一揖,飞身上马,一溜烟奔进了暮色里。转身回来,便看见刘塘蹲在宅门首。
费传古道:“刘哥还在呢!”刘塘道:“没马没钱,我也不走!”黄巢道:“那不行的,说走便得走!”笑着撞了一膀子过去,道:“往宋州走一回,请许建两兄弟!”刘塘道:“就近寻了吧,哪处没打刀的好手!况且铁也没到宅,遭了官、沉了水都没准的!”盐铁盐铁,唐朝走私铁与走私盐一样是犯禁。黄巢道:“你只管去,有马有钱!”刘塘道:“那我要匪乌!”黄巢道:“走骡一头,盘缠一贯!”推着他的背进了门。
徐州的熟铁宋州的匠,一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是外州的,不致一个不慎漏了风声;二是徐州的铁好,又有秦彦通关节。许建是在乱军、贼寨中经历过的,违禁的甲槊也能打制,曹州有这双手的他也请不来,他也不敢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