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保乂便跌坐在了地上,田令孜道:“但梗着,吾家往军中传了旨,便讨了圣谕拿你下北司狱!”挥袖便要走。韦保乂颤着声急唤道:“慢,我写!来人,将本承旨的案子过来!”田令孜心中一喜,道:“案子!”
堆满书籍、纸笺的紫檀案子很快搬了出来,墨是韦保乂早研好的,现在在灯烛的环凑下,乌亮亮地漾着。作工精细的玉兔镇纸下还压着两句宫词,“拔堕龙髯首山空,瑶琴静遏入夜宫”,韦保乂起来振了衣,席地坐下,抓笔往诗上抹了两笔,扯了丢在一边。田令孜从刘季述怀中抽过一张黄麻纸递过去,韦保乂也不抚熨纸张,笔尖便压上去了。田令孜看他写得流畅,也不觉在心里感慨,这韦氏兄弟到底与一般世家纨绔子弟不同!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韦保乂便搁了笔,起身道:“枢密,这便是我的意思!”田令孜看了却不觉摇起头来,原来韦保乂并没有依题撰写,写成了个贬诏,也没明确的罪名,在诏中只是含糊地说韦保衡为政三年,“无老成之姿,多轻躁之举,过误多矣”、“亲吏不检,倚为财利”云云。最后说“宜行贬逐之科,可贺州刺史”。
韦保乂道:“两军中尉扶立太子之初,便有成言与家兄,公当知之,无故背之,必有灾殃!自古至今,未有谋逆而家族得全者,公若不许此诏,保乂愿先毙于此!”其实这非他一时之思,自懿宗罹病以后,他便在思索这场富贵的终局了,以他兄长这些年意气的为作,要想安平富贵,在他自己看来也是难的,得以小罪贬窜,已是万幸可贺之事了!
田令孜默了良久,笑道:“贺州贺州,可贺可贺!”韦保乂道:“公许了?”田令孜道:“以国家制度,吾家岂许得了?在天子一心而已!”又道:“以承旨状中所列罪款,似乎贬得远了些吧?贺州在何处来?”韦保乂道:“贺州已在岭南障毒之地,距京师五千里!”田令孜道:“哦,那倒不远!”手一揖,便往外走了,有此便足矣,杨收当年也不是一道诏书贬杀的。
田令孜一行人一走,韦保乂便向皮日休深揖了一下,皮日休也默默的回揖了,他想韦氏兄弟一离朝,他大概也得离朝,也罢了,岭海可以观鲸,江南可以采莲,何处不乐于斯也!
“阿父,你办得好,这样最好!”
李儇看完诏书如释重负,他是皇帝,他更是个少年,更是个自小便失了亲娘——最近又失了亲爷的孩儿,他本能的倾向于大事化小,因为事情的扩大会吞噬掉他那不多的安全感,而且还可能会牵扯他的几个兄长,他长兄(魏王李佾)已是病得不能下榻了,他不忍看到他们有事!使了印递予了。
田令孜问道:“大家,此诏是宣徽院宣还是?”李儇道:“你去宣,亲眼看着他拜了诏再来报,快去,天也有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