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杨仆射可有什神异?”
王建笑道:“有的,说是能对空请自然还丹,仙丹立降;又能召九天玄女、后土夫人,呼奴使婢一般,还一榻上睡来!”晋晖三个似是听到了,都嘿嘿地笑了起来。李师泰道:“我听人说高使相也能请九天玄女,丁八不丁八倒不知道!”高骈又笑了下,对王建说这种事也不奇,自古便有,上古轩辕黄帝便是得了九天玄女之助诛了蚩尤。那边又有人搭了话,说那是最好不过的,高相公请了玄女下来,南蛮便易破了。
晋晖道:“请得也罢,请不得也罢,要破蛮便得倚用我们忠武军!”韩建道:“那是,当年高相公在安南破蛮兵也是亏了我们黄头军,押军的就是赵老虎。我爷战死那回,颜庆复便得了东川节旄,为什得节的不是宋威?这厮不是忠武出身呀!”
这道人很可能是高骈的宾客,王建赔礼道:“道爷,莫见怪,我们军汉粗鲁了些。”高骈哂笑了下,还要问什么。只见一个颇显老气的军汉冷着脸从后面大踏步走了出来,一边扎束革带一边嚷骂。这人中等个儿,肉少骨壮,大长耳,鼻翼两侧四条深刻的褶纹至贯进颌须里,眼睛多白,很有些威势。
“鹿大哥,莫嚷,有大贵人歇在驿中!”
“谁?”
“高仆射。”
晋晖说完,鹿晏弘便收声端起了酒碗,吃了一口又不觉嚷道:“莫不是这酒不好?我这肚腹里闹腾得厉害!”韩建道:“不干酒的事,怕是在山上干犯着鬼神了。”鹿晏弘道:“放你娘的屁!韩建,你爷不是在这左近死的?他纸马不烧,眼泪不下,你他娘的怎的就不肚痛?人死油尽灯灭!我是不信的,鬼神要有,便没咱活人什事了。都走,回营!——王八!”鹿晏弘瞪了一眼高骈,王建忙应声揖了去了。
高骈回到房间,一颗心一晚上也未能安静下来。第二天侵早,张杰、张璘、高霸便领了天平军迎到了驿馆。高骈着紫袍金带,登尖头长靿云纹乌靴,腰挂三尺七寸决云长剑,上了一匹卷毛皓月白龙驹,在天平将士的捧拥下向成都进发。
附近百姓都得了消息,都拥到路旁来看。高骈垂着辔,也有意要展展自己的风采,他一早便听人说路岩在蜀时游春,百姓观者如堵,以为神仙来降。今番他可也有心要比比,听听百姓的言语。一路人果然喝彩声不断,高骈很享受这一点,当然他也不只是为了卖弄风姿,要得百姓之力,先得有以摄其心目,西川的一切都该变换变换了。
入府衙后一个时辰里,高骈便完成了与前任节度使牛丛的交割。然后召集衙中大小吏员,将府中各项事务询问了个通透。到中午时他开始有了很强烈的饥饿感,如他所度,西川的问题,不是南诏如何强横,而是军政、吏治、民政混乱!他必须要有足够的精力、体力来解决问题,于是用了些鲜果。
稍作休息后,王殷进来说所有在城将校都到了事厅了。高骈对镜整了下衣冠,快步进了大堂。众将校都还在院子里站着,高骈升榻,王殷一声呼,三个杂吏即时将帘卷了。主左客右,两队将校鱼贯登阶进来,依礼参拜了。鹿晏弘起身时吓了一跳,上面坐的不就是和王八说话的道人吗?心中懊悔,嘴里竟轻叹了一声。站在他前面的主将秦宗权便转了头过来,鹿晏弘便对着这张见方见红的肉脸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