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为了预防烟雾远离了玻璃门,刘彣失去了观察外面变化的可能,黑暗中存在一双眼睛正在窥视。
前方照例漆黑一片,唯有两三点萤火在飘。
他矮下身抓起地上的火把,这截烧过的木棍也在时间的流淌后变得冰冷。随即,他猛地转过身去,一眨不眨的眼睛暴露了他缺乏底气的内心。
可身后什么都没有,甚至平静到诡异,然凉凉的风还是吹在了脸上。
长时间未清理长出来的胡茬又粗又硬,好似被冻住的草根,倒不像长在下巴上的,如同扎根皮肤里的外物。
“谁在那里?出来!”
因急躁喊出声,接着回信不断,听到自己的声音无论如何都有怪异。
他转身慢走,手就搭在腰间的匕首上,保持一种随时抽刀自卫的姿势。可每走一步,心里会不安一分,像小时候独自走夜路,身后就是有东西跟着,越黑越怕。
不安强迫他脚步加快,再往前还有光亮,多数的荧光正在玻璃门内外聚集,那道门变成了一面能够发光的硕大光源。从快步到小跑,脚步急匆匆,后面跟着的诡异似乎亦是加快了步伐,吹到后颈的凉气和人呼吸的频率全然一致。
刘彣大步冲到门前,迅速调整姿势,用后背贴住门缝,目光尖锐。
身后还是什么都不存在,纠缠着的诡异真的是一种错觉。
他站在微弱的光里面,也因为有了光便有了底气,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
忽然,走来的方向传出一声巨响,是一块体型不小的金属结构落在地上的声音,巨大的咣当声一下子炸进了刘彣耳朵里。伴随着巨响一同的,还有另外一声沉闷之声。
声音来源的位置距离他不远,所以听起来异常清晰,他额头淌汗,手攥住匕首,在背靠玻璃的同时半蹲着身子。他腿部肌肉全都绷起来,如有不妙,能第一时间抽身闪离。
那个东西落地后开始有了动作,微弱的移动声阵阵,肢体接触的碰撞摩擦不断。
声音越来越接近刘彣,他轻手轻脚拔出匕首,双手倒握竖在胸前,如果黑暗中的东西发起进攻,绝对会第一时间扑到匕首上。
各种复杂的情绪中,他双腿开始抖,全身的肌肉乱颤,这都是人发威前的信号,一些渴望鲜血的人都会在战斗前颤抖不止,代表着亢奋。此种亢奋的人在战斗时都是拼命三郎的架势,在战斗后往往会忘掉各种细节,有时不分敌我。
是的,刘彣刚好在亢奋,不光是热血上涌,还有恐惧作为催化。
他站在光带给的勇气下,表情狰狞,手臂青筋暴起,耳听得声音到了跟前。
发出声音的东西没停下,也没减速,直到微弱的荧光终于照到了那东西的身上,一束光突兀的变为了数道折返,瞬间迷惑了刘彣的眼睛。
长长的嘴巴自黑暗中进到亮光下,反射着荧光的鳞片像琉璃,一双友善和好奇的菱形眼睛让刘彣有了种他乡遇故知的奇妙感。
走到刘彣面前的不是别的,正是怪物一家的小家伙。
真是个生长在花园里不知道危险的小怪物。
刘彣刹时放松了一半,体力也随着这一半而松弛,他几乎抽力跪到了地上。反正不管怎么说,小怪物比虫子们友善,至少不会带来未知的恐惧。
“小东西,你可吓死我了。”刘彣说着坐到地上,“你家人没跟你一起出来?胆子挺大的。”
他说这些话,小怪物又听不懂,好在小怪物没有攻击的欲望,停在荧光的最外围,友好地趴卧。
如此动作惹得刘彣心情大悦,当下强撑着站起来去开花花绿绿的玻璃门。几次努力之下玻璃门挪动出了一条供人通行的缝隙,淡化过的烟雾吹进来一点无伤大雅。
刘彣从距离自己最近的大虫子身上费力割下来两条大颚,扭头丢给小怪物一根,自己则观察着另一根。
虽说被烈火烧过了,连接处还是相当坚韧,怪物爪子这么锋利的武器都需要用不小的力气才能割下来,足可见活着的状态下会有多么强硬。
他翻转几次,从不同角度去看,虫子的大颚上长着许多倒刺,更方便把食物送到嘴里面。而表面的糊焦还发出一种香味,他肚子咕咕乱叫,准备以下克上命令大脑准许食用。
到底能不能吃,这事从头到尾纠结过很长一段时间,可不在生命终结前,他还是不打算吃下去,日记上写的令他后怕。
荧光外围的小怪物吃得倒是很香,刘彣干脆把手里这一根一样丢过去投喂。
休息区那部分荧光敏锐异常,汇聚成一小片躲开刘彣,自他的身体两侧飞出去,一片一片落在满地的食物上。
不出多时,这里的荧光数量会激增,并且亮度也会变强。
办公区充满了虫子的残骸,墙面与天花板糊上了浓重的黑色,都是烟熏火燎的天然油漆。刘彣确认这里不会有漏网之鱼,悬着的心终于能静下来了,他可以大胆实行他搁置良久的逃离计划。
古有花木兰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今有刘彣东扯一张桌,西搬一把椅。
他选东西的眼光格外挑剔,要最好的木料,要最结识的结构,还要求重量不能过,越是轻便越好。
那头名为小美的小怪物陪着刘彣出入地下一层和二层,往返于楼上楼下。一人一兽总保持至少两米的距离,当刘彣和食物同时出现,小美毫不犹豫扑向美味,当刘彣走远了,小美又意犹未尽的叼起一块虫子肉跟上。
小怪物没什么生活上的烦恼,能吃饱就行,刘彣也乐意身边有这么一个异族跟着,添了点安全感,少了点寂寞。
他有时候停下来,伸手割下一块虫子肉丢出去很远,贱嗖嗖等着小怪物去追。好在他失策了,怪物就是怪物,还不是训化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