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二十世纪后叶的农用拖拉机,启动方法大差不差,都是拿手摇。怎么说便于理解,打个比方,一辆车电瓶亏电了,能用推的方法推着,大概一个意思。
刘彣合上离合,卖力开始摇手柄,不同于一般的单杠发动机,这玩意摇起来特别吃力,正常来说要两三个人共同去启动才可以。
他卖力摇啊,累了个满头大汗,摇过了最开始,等机器转起来便不需要那么大力气了。
估计转速差不多,伸手松开离合,发电机没能启动成功。
不信邪,他又试了两次,每一次这发电机都有启动的迹象,又总是在快要启动时停摆。
等到那根火把准备熄灭了,他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一时半会儿是搞不动了。
他非常郁闷,摇晃身子才发现背后有碍事的掷矛,要不是出汗了导致后背变痒,他都要忘了还有这么一套累赘在身上。
稍事休息,换一根新的火把,刘彣决定再试一次,这回他没有莽撞行事,先把油门线放到低位才去摇手柄。
为保证一次成功,他保持迅速摇动,待筋疲力竭前松开离合。
发电机运转了。
刘彣听到地堡心脏有力的跳动欣喜万分,又把油门增大,这颗垂老的心脏顿时有了澎湃的活力,重获新生。
油泵运转,配电室灯光亮起,配电箱指示灯闪烁。不等刘彣为自己的成功庆贺,几乎每一个配电箱都出现了电闸跳掉的声音,线路年久失修,短路的地方比比皆是,好在配电室的灯光没有受到影响,如百年前继续明亮。
他笑了,是酣畅淋漓的笑,是婴儿的笑。
地堡活了,是人类百年后存在的荣光,是经历过风吹雨打的屹立不倒。
配电室角落的摄像头自旋转一周,用早没了信号的机械眼睛看着这里唯一健在的人类。
发电机野兽的低吼彻底惊扰到了下方的虫群,虫子们怪叫、乱跑,用所有能用到的原始方式诉说它们的恐惧。在虫子们不多的智慧里,如此庞大的叫声只能是凶猛的怪兽发出来的,之前它们的短暂虫生绝无可能听到过。
刘彣不再在意虫子们会蜂拥而至,他开心的去数顶棚的灯,共计四盏,每一盏都是缩减寿命的爆亮,亮到刺伤人的眼睛。
殊不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根细小的树枝有了一次轻微的颤抖。
其实有了电对刘彣的意义不大,顶多在一些不断线的地方提供照明罢了,哪怕医务室存放的呼吸机也是用不了的。但有了光是不一样的,人在光下会大胆,会消除大半的恐惧。
他抹掉头上的汗水,安静的沐浴在灯光下,听着机械心脏跳动的旋律,自得其乐。
眼睛不停扫视,尽情欣赏科技产物,也为劳有所获多了片刻欣慰。
他看发电机,看灯光,看每一个亮着红绿色指示灯的配电箱,当他的目光无意间对准配电室的防爆门时,那股笑容凝固了。
仿佛多了什么东西卡在他的喉咙里,真正意义上的如鲠在喉。凉风吹起防爆门掉下的一小片橡胶垫,这风一直吹到他的脸上,令他的表情彻底凝固。在两扇门的中间,那个只容许一个人穿过的地方,一个发着辉光的人站在那里。
那个人在看刘彣,面部表情是疑惑,刘彣也在看那个人,面部表情是愕然。
说是人,也只是人的形象,说不是人,因为组成人形象的是亮白的光。
他几乎透明,穿着军装,两手端着一把步枪,一对眼睛白茫茫的。很像刘彣在地表见到的蓝色虚影,除了颜色不同外,其他几乎一模一样。
刘彣被一股力量限制住了,动不能动,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道人影。是鬼?
念头一闪而过,日记的最后清楚记载,K003把一些人变成了鬼。
姑且被称为鬼的虚影不再疑惑,他伸出右手朝着刘彣晃了晃,像是在友好的打招呼。只是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吓得刘彣如芒刺背,浑身汗毛倒竖,心脏跳动的频率到了史无前例的高度。
这太诡异了。
那个鬼低下了头,之后是缓慢的抬头,鬼不再遮遮掩掩,等到头全抬起来的一刻,是一张灿烂的笑脸,嘴咧到了耳根子上。鬼快速向着刘彣扑来,风轻云淡的一小步迈出去两米的距离,几乎眨眼间来到了发电机前。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更强的灯光照射下,这鬼的身躯有种凝实的感觉。
刘彣看着近在眼前的恐怖笑脸,拼命催动自己的身子,这鬼死的一定冤枉,找人索命来了。
他脑袋里不断咒骂,全身发力,只为了能动起来,不做一只待宰的羔羊。
那鬼再一步踏出,身体前倾,两手松开了步枪探伸,以扑食的姿势半漂浮于空中,速度之快,一切都是眨眼间。
当鬼那双索命的手要抓到刘彣脖子时,他停顿的身体终于动起来了,矮身往前翻滚。
鬼手没能抓到刘彣,却在后者的小腿穿了过去,停住虚幻的身体后,那鬼站在墙壁前面露疑惑。
刘彣只觉得小腿冰冷又灼热,冷的是骨头,而热的是皮肤,他被鬼触碰过的小腿流出了一些不易察觉的蓝色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