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饥饿、冰冷,刘彣却有浑身用不完的力气。
行走于通道后半程,抵抗着来自窒息还有体力的加速消耗,还有换来换去的呼吸面罩。气温骤降,从零度到零下,暴露在零下二十度的低温中,身体发肤皆承受严峻的考验。
当期待的兴致减退,机械性的行走换来的全是枯燥和难以忍受。
早在十几个小时前,女孩问过去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印象中的女孩从不对自身之外的人和事感兴趣,却在守夜前追着问遗失世界的种种细事。
刘彣很有的谈,在这方面,他属于当之无愧的专家,没有人比他更懂过去的人和事物。他也从宏大的世界观讲述到平凡微小的生活,从被车轮碾过的历史聊到能留在车轮下的伟人成就,名家箴言、宏伟奇观、万世成就。
能说的太多了,时间又太少了,全球的距离,几千年的文明史,纵观上下。
女孩对宏大的叙述感触不多,最愿意听的还是两百年前的普通生活,从各人的吃穿用度到工作学习,事无巨细,听得万般痴迷。
她总会反复追问细节,面容是不加掩饰的向往,那股子平淡宁静。
一个没注意,好几个小时悄然流逝,女孩笑嘻嘻地侧头微笑道:“刘彣,现在我相信你真的是穿越过来的了。”
“你之前不信?”
“怎么可能会信啊!拜托,你说的可是穿越,又不是喝水。”
“那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单单要验证一下我穿越者的身份?”
“算是也不全是。”吴纤葵面带向往凝视着弧顶,“被诱导者捕获后,我重生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在那个安全和繁琐的地方享受了几个月的,那地方跟你的描述差不太多。”
“它把你拉回到了从前?”
“当你救我出来后,我好失落。”
刘彣半躺在青砖上,注视女孩惋惜的神情,似乎很难去完全共情。
冷风吹走温暖,体温的快速下降更加得不到补充,没补充过能量的身体就如同一点点榨干的油菜籽,最终变为空壳。
他想对着冻僵的手指吹几口热水,但这样做的代价是加剧肺里氧气的损失。
两人共用的呼吸面罩保持规律传递,在这一方面,抱着石头的女孩对氧气的需求量更加庞大。所以在通道后半程,刘彣尽量勉强撑着,好让女孩能更多的补充氧气。
有节奏的窒息很是消抹人的心性,刘彣注意到了自己渐渐升起的暴躁,他迅猛地吸上几大口氧气去平和这些无端的暴躁。
昨夜,女孩后颈地蓝色小灯与K003这具蓝色大灯交相辉映,无比融洽。
刘彣带着浓厚的好奇询问那个小蓝灯是做什么用的?有好几次,他都注意到蓝灯会悄无声息变成红色。
挺长时间,女孩都没对这个问题做出回答,也是很长时间后,她下定了决心,语气颇为严肃。
“刘彣,给你一个忠告,以后再遇到和我一样带个蓝灯的人,千万别问,装作没看见就行。如果不小心问了,轻则被无视,重则给自己惹麻烦,这算是我们这类人的禁忌。”
“那我不问了。”
“不行,我都打算告诉你了,不听也得听。”
女孩扬了扬拳头做以示威,肃穆的神情表示她即将要说的东西事关重大,搞得刘彣不得不认真听取。
“你说的蓝灯在我们这里叫抑制器,作用差不多能理解成开关,能打开和关上我们的独特能力。灯为蓝色是,代表抑制器打开,那时的我们和正常人一样;如果灯变成红的,代表抑制器关闭,我们便能施展自己的独特能力。”
“啥?”
“别打岔,让我从头告诉你,以后你会遇到这个时代形形色色的人,多知道一些还是有好处的。人体试药这种事很早以前就存在了,两百年前,人们从异种身上看到了人体进化的可能性,毕竟不用为了生存拼命,物种自然会在固定的环境里停止进化。那些实验人员解剖异种,寻找物种变异的具体原因,再把研究成果放在人的身体上做实验,几千次实验做下来,实验材料都会脑死亡。由于实验是秘密进行的,实验材料也都是非常规手段获得,材料的获取严重跟不上消耗,最终东窗事发。负责后方维持的军队包围了实验场所,清空了里面禁锢的异种,把所有实验人员尽数抓捕,一些漏网之鱼提前得知消息才免于被逮捕的命运。对了,这些事刚好发生在你离开的时代,你应该不知道。”
“我还真不知道,也不对,我穿越的时间比异种出现的时间要早,他们的研究还没进入这一层次。”
“也算惊天丑闻,为了避免引起恐慌,自然要被盖下去。可后来,实验设施留下的研究材料被证实有成功的可能,一批真正意义上的顶尖学者被秘密召集起来,研究异种的变异或者说进化能不能作用于人体上。经过反复论证和对过往实验记录的解析,终于有人发现了根源所在。刘彣,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人再次进化的话,进化的方向是什么?或者,应该进化什么地方?”
刘彣连想都不用想,当即回答说是大脑。
“对了,就是大脑,人类就算进化也不会长出锋利的指甲,不会获得坚固的甲壳,更不会拥有控制火焰和飞行的能力。只可能是大脑,这也解释了为何那些实验材料的最后结果不是身体损伤带来的间接死亡,而是直接性的脑死亡。”
“那些实验人员想不到这样的结论吗?”
“当然想得到了,我只是在问你问题,真正的根源不是这个。他们首先做了各种假设与推断,并建立模型加以辅助,随后是简单的模拟大脑并得出最终结论。大脑不同于身体的其他部分,当千百年甚至上万年的进化过程浓缩到几个小时,没有人能有如此强大的意志力坚持下来。换句话说,之前的每一次实验都可能是成功的,但实验材料的精神或者说灵魂死掉了。”
讲到这里,女孩的语气虽然严肃,在她的脸上却是见不到一丝的情绪波动,那些因为实验死掉的人,仿佛只是数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