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清晨,随着一声悠扬浓厚的钟鼓声响起。 卯时已到。 穿着朝服的官员瞬间肃静无声,走上那白玉台阶,一时间只听得身上悬挂的剑和佩带物的声音。 文武官并列两端,皆低头肃穆,依次进入大殿。 但还是有一个人不一样的,那便是站在文官头首的当朝摄政王兼辅政大臣:贺兰逸。 只见他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更加显得那脸如雕刻般的俊美异常,虽已过而立之年,但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成熟积淀之感。 他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上面粘着清晨的露珠,那眉眼分明闪着深黑色的瞳孔竟泛起微微深紫色,显得更加深邃。 贺兰逸冷漠嘴角微微轻抿抿出一道优美的弧度,他撩起黑蟒袍随意地抖去上面的露珠。清晨湿气重,身为臣子,早在寅时就已在午门外等候。 这时建元帝也已由宫人们簇拥着坐上了金銮宝座。 一时间下面的臣子皆纷纷下跪,高呼万岁。只有摄政王简单的颔了一下首以示敬意。 建元帝似乎早已习惯,他简单地抬了一下手,众人便纷纷起立。 建元帝安静的坐在上方等到诸事汇报完毕之后,看到摄政王并没有对他作出的决策出声制止之后,建元帝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他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对着下面的朝臣笑着宣布道: “众爱卿都知道,三皇子贺兰傲之已快到开府的年纪,我看也是时候举行册封太子之礼了,请让他尽快入主东宫,早日学习处理政务才是。” 话毕,一众朝臣皆纷纷点头以示同意。这时,许久不置一词的摄政王轻咳了一声,一时间满座寂静,无一人敢出声附和。 晋元帝的眉心狠狠跳了一下,但脸上的笑意仍然不减,他看向摄政王的方向柔声问道: “皇弟,有何高见?” 贺兰逸走到殿前拿着身前的官牌鞠了一躬,然后低沉又不乏磁性的声音缓缓传来: “启禀皇上,臣弟以为不妥。” “哦?”建元帝捏紧了扶手上的金龙,“有何不妥?” 摄政王眼中精光一闪,只听他缓缓道来: “臣弟以为三皇子年龄尚小,资历尚浅,而且……”摄政王低头浅笑了一下,竟显得有些孩子气“而且皇兄也知道,傲之那孩子生来便比常人娇惯贵重些,臣弟担心他突闻此讯,难免会心有不忿,依臣弟看来……” “何如?” “应该先让三皇子来内阁学习一二,磋磨磋磨他的少年心性儿,到时候……再册封太子也不迟。” 建元帝叹了一口气,“那你觉得谁堪当此重任呢?” 贺兰逸上前一步,恭敬道: “臣弟不才,愿当此任,亲自教导三皇子处理政务。” 建元帝看着面前“盛意拳拳”的摄政王,目光向下巡视了一周:“众爱卿可有疑义?” 朝臣们眼观鼻子齐齐回答道: “臣等毫无疑义。” 建元帝抬手捏了一下眉心,似是有些疲惫,他站起身来淡淡的说道:“那就依臣弟所言照办就是。”说完便拂袖而去。 摄政王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宝座,眼里幽深一片,他低头恭敬回道: “臣遵旨。” ——————————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纵被无情弃…………“ “……不能羞…………” 语毕。 贺兰傲之捏着手上的信笺,一面莫测的看着面前羞得满脸通红的少年。 今日自己一下堂,这俊俏小少年就在外头拦住了自己,还莫名其妙地塞给了自己这首小诗? 看他身上着的朱子深衣,应是同国子监的学生。 不过………… 妾? 无情弃?? 还不能羞??? …………他这是何意!? 贺兰傲之疑惑了,他知道自己长得好,正因如此,凡是见过他的人都道“太子之姣,世间无也。”,京都中人也给了他一个“牡丹太子”的称号。 但是因为身份的贵重再加上性别的秘密,从来未有人对他表达过如此直接浓烈的感情,他也从未在意过这些风月情/事。 贺兰傲之看着面前那个激动得手足无措的少年。 内心的疑惑不断扩大。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是“男子”吗? 李清恒孤身一人站在太子仪仗队前,却不敢看着面前的绝色,只呆呆盯着那人鞋尖缀的东珠,似是入了迷…… 今日国子监一下课,他便不顾众人的劝阻,跟着三皇子直到了这学堂外。 少年心思总是缠绵悱恻。 李清恒捏紧了衣袖。 他知道,三皇子贺兰傲之虽不及弱冠,但青春年少正值舞勺,只差圣旨一到就会入主东宫,到那时,他也就不会再来这小小的国子监了。 他们之间的的距离也就更加遥远。 他不想等到他君临天下的时候,而他只能匍匐在他脚下,看着他坐在高高的金銮宝殿上指点江山。 他只能做他众多臣子中最默默无名的一个………… 他希望能够做他身边最亲近的人。 虽然这件事说起来着实有些羞耻,同为男儿身,他实在不应该执着于这些男女情爱上,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男子………… 但是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什么世家子弟的骄傲,未来前途的影响,甚至父亲母亲的谩骂…… 他通通都不在乎了。 他只是想在这最后一刻赌上一赌。 李清恒终于鼓起勇气抬起了头,却直直撞入了少年深不见底的蜜色瞳孔中。 他看到了少年眼中那个张皇失措满脸通红的自己。 这场景又羞的他立刻低下了头,整个人红的就像是煮熟的虾子一般鲜红欲滴。 整个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尴尬的气息。 李清恒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尖,他一边暗斥自己的鲁莽笨拙,一边又仔细回想着少年刚才的颜色神情。 那眼中似有困惑,有不解,有惊异,有呆楞,却独独没有厌恶。 这个发现让李清恒的心仿佛又活过来了一般。 他知道太子虽年少轻狂肆意妄为,但是宫中中却没有一个伺候的的小厮宫女,自己这一招虽然让太子成功看上自己的几率微乎其微………… 但是他知道, 这一招却能让面前这个绝色少年记得自己,记得,在他生命中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个男儿,不顾尊严的在国子监门口将自己完全袒露在他面前,诉说着少年难以启齿的心事。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清脆温润的声音一字一字的传入了李清恒的耳中。 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李清恒拼命压制住内心即将冲出口的欢呼雀跃声,他努力的维系着世家子弟应有的骄傲尊严,冲着面前玉立长身的少年行了一个大礼。他缓缓的跪下身,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 “回太子,我叫…………” “呦!今儿个这国子监外可好生热闹!”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李清恒即将出口的话语。 他抬起头,只见一袭纯黑蟒袍映入眼帘,他心下一惊,将原先的恼怒通通咽入喉中。 当今这世上只有二人能够穿着蟒袍,其一便是这生来贵胄的贺兰太子,另一个,便是那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李清恒将头垂得更低,不敢再轻易出口,在家时就常听父亲说,摄政王其人深不可测,即使是皇上也得给他三分颜面。可以说这贺兰家的天下,有一大半都掌握在这摄政王的手中。 他可万万不能轻易招惹这权倾朝野之人。 事实上。 贺兰逸今天一下早朝,便听得眼线来报,他着急忙慌的甚至都来不及换朝服,就赶来这国子监,果然看到了一出“好戏”啊。 他的心下无比烦闷,自己这侄子可真行啊!总是会整出这些幺蛾子来。 他的视线不经意地朝四周一瞟,成功的吓退了一些藏在暗处偷偷窥探少年的国子监学生以及各类宫女太监。 贺兰傲之看着面前这脸色莫测的摄政王,心中烦闷无比,怎么这老匹夫今儿个竟转到了这儿! 他在心里暗啐了一口,面上却不得不恭敬地甜甜的出声: “小皇叔今儿个怎么有空来国子监啊~” “呵!皇叔只是来看看傲之最近是否学有所成。”说着他还将手慢慢地打上了少年的肩膀,“毕竟傲之也快长——大——成——人——了啊。” 贺兰傲之拼命忍受着面前男人那股隐隐逼人的气势以及肩膀上隔着厚厚的衣服仍然传来的陌生男子的体温。 他不着痕迹的挣脱了一下却换来男子更加用力的抓握。 一时间气氛似乎有些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