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观察,测量,一次又一次,精确度越来越高,所有这些活动都在证实人们早已熟悉的东西,索拉里斯确实拥有一个不稳定的公转轨道。
这当时并未引起学校的注意,这一研究理论最终只是在学校的下下级的一颗以自然人为主的生命星球上的几个研究所流转。这样,在这一发现的四年之后,一个航天基地向索拉里斯星球的外层轨道发射了一艘科考飞船和两艘辅助舱,对索拉里斯进行了仔细的勘察研究。
飞船上沿赤道轨道和极地轨道安装了很多卫星天线,它们的主要任务是测量地心引力。此外还要研究几乎全部被大洋覆盖的行星表面,以及稍许高出海平面的高原地带。整个高原的面积加起来还不及欧洲那么大,尽管索拉里斯的直径要比地球大20%左右。
这些由岩石状和油状东西构成的陆地,一块一块不规则地散落着,大多集中在南半球。人们也确认有类似于大气层的东西,但里面不含氧气,并极其准确地测量到行星物质的密度以及反照率和其他天文要素。正如人们预料的,无论是在陆地上还是在海洋上都没有发现生命的痕迹。
在后来的十年时间里,所有在这一领域进行观测的观测站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根据万有引力来研究不稳定的公转轨道上面来,因为索拉里斯星球越来越表明,它的公转轨道是不稳定的,而且这一趋势令人惊讶地明显,毫无疑问。
这在当时引起了一个小小的丑闻,研究资金一下子就减少了许多,到第三年才组建了一支科考飞船队,第一年和第二年分别发射了一两颗自动探测卫星。
在以后的百年里,经过几次维修,这颗卫星仍工作了三百年。这些卫星收集的情报最终证实了奥腾斯库德基地的看法:大洋的运动很活跃。
飞船在索拉里斯星球的高轨道上运转,另外两船则降落在索拉里斯南极大约600平方千米的岩石状大陆上。飞船工作了18个月,运转一直良好,最后由于机械故障导致飞船坠毁。
这在科学研究小组中引起了激烈争论,在争论中出现了相互对立的两大阵营。争论的焦点是大洋,即大洋是不是有机组织(当时还没有人敢称这个大洋是生命体)。生物学家认为大洋里有简单的生物体,看上去某种分株栽植的巨型体,仿佛是一个一个硕大而又怪异无比的分别疯长着的液体细胞(但他们把它称为“前生物形式”),整个星球上都被一层透明胶体的东西包裹着,有的地方可能深达几百米厚。而天文学家和物理学家则认为,索拉里斯星球是一种生命组织,其生命形态高度发达,发达的程度可能大大地超越了普通生命星球上的生命形式,因为很显然,它们能左右星球轨道的构成方式。
科学家们没有发现能解释索拉里斯种种怪异行为的其他原因。此外,行星物理学家发现,在大洋的等离子体的形成过程和局部测得的万有引力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关系,而万有引力则随着大洋自身的“物质转换”而改变。
这样一来,是物理学家,而不是生物学家对索拉里斯提供了一种怪异的解释,他们称其为“等离子机器”;他们理解的等离子机器人是某种形体,也许不是我们通常所理解的生命体,但它有能力在天文学尺度上执行有目的的活动。
在一段时间里,人们还曾试图为这一理论辩护,说什么,大洋与任何生命形式无关,它既不是什么“超”生命体,也不是什么“前”生命体,而只不过是一种地质学的存在形式,无疑是某种非同寻常的地质学形式,但也只不过是通过改变重力的方式来影响索拉里斯的运行轨道而已。
与这种保守主义的解释相反,一些新的观点又如雨后春笋般发展起来,其中最完善的理论解释之一大概要数吉维托和维塔的理论,他们认为,大洋是辩证发展的结果:在前大洋形式时期,在大洋的原始状态,它是一种鬲液,这种鬲液是一种有化学反应能力的物质,这种物质在关系场(这就是说,轨道的不断变化给它的生存带来了巨大而持久的威胁)的压力下抛开了地球生命演化的一切中间阶段,既没有经过单细胞和多细胞阶段,也没有经过植物进化和动物进化,也没有出现神经系统和大脑系统,而是马上就转入了自稳定的大洋。换句话说,它不像地球上的生物组织那样,经过了上亿年的进化,不断地适应环境,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生产出有智慧的人种,而是一下子就掌控住了环境。
这完全是有原创性的见解,只是接下来的问题就无人清楚了,一种果冻一样的胶体物质是如何能使天体的轨道保持稳定的。
直到这个问题在某种意义上最终有了点眉目时人们才反应过来,也许索拉里斯现象比我们所有的解释都更加玄奥,更为神乎其神,完全超乎我们的想象,这种观点在此之后越来越占上风。
研究表明,索拉里斯大洋绝非遵循我们的引力定律(这在通常情况下是不可能的),而是有它自己的时—空模式,它能自己创造时—空旋律,在索拉里斯星球上,各个经度上测量的时间都是一样的。
林泽阳仍继续翻阅着休斯和奥格尔所写的这本书的第二卷,几乎是心不在焉地翻着,它展开了一部系统学,古怪而又缜密。它列出了一个等级分类表:类——多,秩序——等离子合胞体,集——变体。
读上去一切都显得那么胸有成竹,好像白色的上帝能分多少个种类的版本我们无所不知似的,而实际上这个上帝始终就是一个,当然,它的重量是17万亿吨,这一点我们确实知道。
林泽阳的手指哗哗地翻阅着彩色图示、别致的图表、分析摘要以及光谱分析图,还有用实例演示的基本物质的转换类型和速度,以及它们发生化学反应的过程等等。
这本极其厚重的书,他越是向后翻,数学图式就越多,人们摆出一副架势,自以为对就在太空站金属地板下面几百米的被四小时黑夜包围的索拉里斯的集——变体系统已经了然于心了。
而实际上,对大洋到底是不是一个“体”的问题,也并非所有的人都达成了一致意见,更遑论可不可以把它称为“有思维的”体了。林泽阳哐啷一声把这本厚厚的书扔回书架,又取出下一本。这本书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概括地记录了人们试图与大洋取得联系的种种努力和无数次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