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让病人直面自己心中的创伤，真是一个大胆的方式，也难怪会有那么多半失败的案例了。”
林泽阳在脑海中想着，开始思考下一步的动作。
窗外并没有真正的晨曦破晓，也没有徐徐升起的柔和的阳光，而是一道电光一样的蓝色反光直达地平线，进入房间的第一道光线就像射击一样，屋子里顿时奏起反射光的舞蹈，镜子里，门把手上，镀镍管道上，到处都是彩虹色的反光，所有迎着光的平面都交相辉映，好像它们都想从这狭窄的居所里飞出去。已经再无法分辨什么了。
林泽阳转过身，谢冰柔的瞳孔自动收缩了，她的眼睛望着林泽阳的脸。
“已经到了白天时间？”她用低沉的声音问，这声音听上去半睡半醒的样子。
“你一直没有睡吧。”林泽阳靠近她，见她没有反抗，便放开了胆子。
林泽阳伸手碰了碰她的脖子，然后向更深处滑动，像琴弦处的小小凹槽，软软滑滑的，像贝壳里面的肉一样，连这里也有脉搏跳动。
“你肚子饿了没，我带你去吃饭，顺便给你做一下身体检查。”
当太空站的外壳随着一声长长的拉起的声音让窗户露出来，透过玻璃看到太阳向大洋下沉时，他们离开了房间。
林泽阳向斜对面的走廊尽头一间很小的厨房走去。他和谢冰柔一起动手，把厨房的柜子和冰箱翻了个底朝天。
林泽阳很快就发现，她对厨房一窍不通，连边也摸不着，除了能开开罐头之类的东西，别的什么都不会。林泽阳只好从空间装置里拿出半成品，按照以前的记忆做了一些地球时期上的菜。
谢冰柔也吃东西，但她吃饭的样子像小孩子有时候会出现的那种情况，只是为了让大人高兴才吃上几口，也不是多么不情愿，而只是机械地应付，并没有什么胃口。
然后又去了无线电台房间旁边的一间小手术室，林泽阳自己也能做到，但是为了不给谢冰柔她带来太多的震撼所以就按照地球人的习惯像手术室里的医生那样动手。
林泽阳让她坐在事先就已经充好气的靠椅上，从消毒容器里取出针管和针头。
从谢冰柔的手指上取了一滴血，然后装模作样做血样涂片，用吸气管吸住涂片，置入真空箱内，再对着涂片喷撒银离子。
一切都在平静中进行，谢冰柔靠在软椅的靠垫上，仔细地观察手术间的每一件仪器设备。
他把一组涂片的第一块放进中微子显微镜的检验盒内，按顺序按动彩色的转换开关。磁场里发出沉闷的轰隆轰隆的声音。
林泽阳往红血球上滴了一滴浓酸，冒出一股烟，浓酸变成灰色的，上面蒙着一层掺杂有很脏的泡沫的粉化物，衰变，变性。再来，继续！
林泽阳一把抓起试管，当他正想把它倒入另一支试管时，在试管最底下的脏泡沫层中又长出一层深红色来，被浓酸破坏的血液又自我更新了！
“果然这不是普通的细胞。”出现这样的结果，林泽阳并没有感到任何意外。林泽阳想起灵欣露所说的灰色书里面的内容。
灵欣露将客人的身体描述为形体，形体是个一体化的构成物，这个一体化构成物比通常的原子还小，比原子小得多。根据她制造的仪器观测，这个形体是由中微子构成的，这里的空间存在着某种引力把它稳定住了。
虽然这种蛋白分子以及细胞是由‘微型原子’构成的，那么这种分子和细胞也应该相应地更小一些才对。它也有血细胞和酶，应有尽有，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种种迹象表明，所有的蛋白，细胞和细胞核都只不过是假面具而已！真正担负‘客人’种种功能的实际结构要复杂得多，并被深深地隐藏起来。
大洋并不是由这种粒子组成的，大洋也是由通常的粒子构成的，但能合成出这种中微子。
这种中微子形成的形体拥有异乎寻常的再生速度，它们不需要吃东西。
形体显现的行为方式问题，它既不是人，也不是某些特定的人的复制品，而是对我们记忆中相关的人形成的一种物质性的投射，它以我们的记忆为元素，把记忆中出现的相关物进行物质化的完形。
类人体出现，它选择了一些最持久的、与所有其他的东西隔绝得最好的记忆痕迹，当然，这些记忆痕迹也并非隔绝得滴水不漏，在复制的时候还是有一些其他痕迹的残余也一同卷了进来，或者将被卷入进来，这些东西往往都是偶然间与这些再现的记忆痕迹相贴近的；因此，这些来客的见识，有时要比人在某些方面的见识高得多，尤其是在复制原作方面的能力……
灵欣露认为这可能是大洋做的实验，也可能是大洋运动的副产物，就像人走动之后会将地踏实，久而久之就形成一条路，其他小动物靠近之后就会对这条路产生遗憾。
从实验的角度看，它又是相当……粗陋的。如果是我们人类做实验的话，我们会从实验结果里学到一些东西，首先是从出现错误的地方得到一些教训，在后续的实验中修正和改善……而形体根本就没有这么做。新出现的形体与上一次一模一样……根本没有任何改进，根本没采取附加措施来对付我们摆脱它的……努力……
简而言之，整个过程都显示出，它没有不断修正的反馈机制。
灵欣露也还没搞清楚，它们是靠什么维持自己的稳定的。这里，它事实上已经给提供了一种推定，那就是，它是靠对引力场的破坏来持续维持自己的结构的……
林泽阳把目光从显微镜转移，看向了灵欣露。她正在朝窗外看，双手托腮，在紫红色晨光的衬托下，显出她小巧精致的轮廓。
“你想看外面的景色吗？”林泽阳走了过去。
“有点想看。”
“那我就带你出去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