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在红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林泽阳和谢冰柔又出发了,这一次他们要寻找大洋上的特殊形态。
整个大洋都是由特殊的原生质组成的,在不同的区域都会呈现出不同的形态,就跟人的皮肤在某些地方会褶皱拉长。通过卫星的指引,他们前往世界各地,去拍摄那些独一无二的风景。
索拉里斯无穷无尽的多样性的形式创造,在索拉里斯上发生的事情,压根儿就没有什么概念能准确地加以描述。什么什么“伸展态”,什么什么“拟态”,什么“对称”,什么“反对称”,什么“旋体脊椎”,什么“更快者”,这些概念一听就极其别扭,但是,对索拉里斯所产生的这种种观念意象还是弥补了那些不清楚的照片和极其不完备的影像资料的欠缺,让他们可以想象一些看不到的东西。
谢冰柔并不满足于照片和文字上描述的景象,她执着的想要去亲眼看看,反正在这个太空站他也看腻了,因此也就带着她出去游玩。
这一次他们去看看‘伸展态’,“伸展态”是大洋的基本形态,如果把“伸展态”与地球上的海浪相比,“伸展态”就相当于扩大若干倍和叠加若干倍的海浪。
最后,这种“伸展态”的层系构造和广阔程度大大地超过了几千米的大峡谷——这已经是在寻找地球上的参照物了,此一层系构造是用什么材料模制出来的,其表面呈胶质—泡沫状,稠密度很大(因此这种泡沫便凝结成巨大的、易碎的藤蔓,变成具有很大网眼的蕾丝,以至于有些研究者称其为“镂空的瘤子”),然而在其内部,越是深入到核心的地方,其材料就越像是拉紧的肌肉,但这种肌肉很快就陷到十多米的深处,变得比石头还硬,尽管它依旧保持着很大的活性。
在一堵堵像绷紧的驼峰皮的墙之间,有些“镂空卷”被紧紧地夹住,墙与墙之间伸展开几公里宽的真正的“伸展态”,一种表观上的独立形体,某种像巨大的蟒蛇一类的东西,它一口就能把整座山吞下去,不声不响地消化掉,它消化时的姿态有点像鱼的身体,一摇一摆地慢慢地运动着。但只有从天空俯视,“伸展态”看起来才是这样的。
但如果从近处看的话,在两堵墙的峡谷之间,从几百米的高度掠过,那么就会看到,这个“蟒蛇躯体”则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巨大广延体,视野内仿佛是一个个鼓起的圆筒在滚动,一波辗着一波,看上去让人头晕目眩。看第一眼的印象是,又湿又滑的灰绿色的浆糊状东西打着旋,在这种浆糊堆积辗压的地方,反射着耀眼的阳光,但当飞机紧贴着它的表面盘旋时(“裂谷”的边缘就好像从两边往中间挤压,拥起一座山峰一样,“伸展态”就隐匿在山峰的下面),那么你会看到,其景观要比远观时复杂得多。
这种运动形成了一个同心圆结构,在同心圆里有暗流交叉,时而它外层的“大衣”成了反射天空和云雾的镜子,不时地有喷发带来的类似于射击一样的爆炸声,这是半液体状的内层物质混合着煤气喷射出来时发出的声音。慢慢地人们看清了,紧挨着飞行的高度就形成了一个力场中心,它从下面向一侧隆起,直冲着天空,耸立起陡峭的悬崖,看上去是一种钝化的结晶体伸向半空;但是,这种肉眼目睹的令人眼花缭乱的景象,无论如何是科学语言所不及的。
这个问题折磨了人们很多年,到底在“伸展态”里面发生的事情的机理是怎么回事,它是怎样运转这种有生命的大洋的上百万吨巨无霸躯体的,科学无法搞清楚。人们认为,这一定是某种大怪物的有机体,它的内部一定有某种物质循环或者呼吸过程,或者营养输送一类的活动,只有落满灰尘的图书馆知道,还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稀罕事。通过上千次艰难曲折而且通常也是极其危险的实验,每一种假设最终都被推翻了。
所有这一切都关乎到“伸展态”,而“伸展态”本来是一种最简单的形态,而且也是相当持久的形态,因为要完整地观测这种形态,要用几周的时间才行,这里描述的只是特例。
在观察完伸展态之后,林泽阳和谢冰柔回到了太空站,这次见到的灵欣露则是比较正常了,她回应着林泽阳的招呼。
“对了,昨天的这个时候,你本人应该不在这里吧。”林泽阳问道。
“你察觉到了。”灵欣露停下手中的事,看着他。
“那个是我的形体,也就是我的客人。”灵欣露平淡的说着,仿佛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
“现在她在,哪里,方便见一下么。”谢冰柔看着她,不由地想要再次看一看她的客人,也就是跟她一模一样的灵欣露,这个念头的产生让他下了一跳。
“它刚刚消失了。”
“消失了?”这次不是由林泽阳说,而是谢冰柔说。
“是的,完成任务后就消失了。”灵欣露点点头,仿佛另一个灵欣露的消失对她来说是无关紧要的。
“啊!”谢冰柔惊呼了一声,手中的照片掉落了几张,飘落在灵欣露脚下。灵欣露俯下身来,仔细地,一丝不苟地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