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就有人尝试过这方面的工作,曾经有飞船把这种原浆—胶体物质带出。
人们也曾长时间地耐心地探索了原浆物质的保鲜方法,使用适合于索拉里斯情况的或高或低的温度,人工地制造微型气候和微型空调以及各种利于贮藏的辐射技术,最终发明了上千种化学技术,在做这一系列的技术处理时人们就已经注意到大洋物质有或多或少的衰变过程;可以理解,人们也用尽可能精确的语言来描述这种物质的各个变化阶段,自溶细胞,浸析,然后是原始的——早期的液化物和后期的液化物,也就是第二代液化物。
在提取这种物质时,不管是鲜活的原浆质形体还是已经衰败的原浆质沉化物,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只是走向共同终局的途径有所不同。都成了像金属一样闪光但像灰烬一样轻飘飘的东西,在自我发酵的过程中形成了一种薄薄的松软的海绵结构。它的组成、各种成分的关系以及化学形式使得每一位索拉里斯专家惊呼不已。
从这种庞然大物中提取出来的或大或小的东西,在离开它的行星环境后就无法存活,既不能使其保持原样,也不能使其在冷冻环境中休眠,所有在这些方面的尝试都彻底失败,或许只有在找到破解它的内部密码的秘诀之后,才有可能一劳永逸地解释它的全过程,这是唯一的秘密……
九十七号太空站一如既然地按照预定的轨道移动,他们现在距极点已经非常近了,蓝太阳的光盘渐渐地几乎完全退出了地平线,对面鼓胀着的紫红色的云团,预示着红太阳正在升起。在大洋无涯的黑暗和空旷的天空之间,紫红色幽暗的云朵、强烈的如钢花四溅、宛若流星的火光与喷发着的刺目耀眼的绿色争奇斗艳,色彩迷人。
两颗彼此交相辉映的太阳光盘,两颗剧烈燃烧的火团划破大洋的天空,一个如水银四泻,一个则是遍洒绯红;天穹正中的小小云朵则尽显风流光彩,百色交映,万紫千红,各种光色与浓稠的泡沫逐浪而戏,随波推展,彩虹流转,真是不可思议。
蓝太阳刚刚从西北面的地平线沉没,信号仪就率先发出信号,天空被清一色的紫红、鲜血一样的云雾所笼罩,只有通过一束束的反光才能若隐若现地看到,在天空与原浆质物质的交际线上无比巨大的玻璃花一样的东西腾空而起——一个对称体。
太空站并没有改变方向,这个红色的巨形怪物颤抖着,就像一盏将要燃尽的红宝石灯,在大约一刻钟之后又消逝在地平线上。又过了几分钟,一道高高的、细长的柱体向上喷出,有几公里高,由于行星曲率的原因,柱子的根部已经远离了他们的视野,而柱体的上端还在大气层中无声无息的膨胀着。这是前面看到的对称体行将终结的一个明显信号,一半是燃烧着的血红,另一半则像一个水银柱一样,分外明亮,这景象是枝叶繁茂的双色树。
越来越强烈膨胀的树枝最终又融合成唯一的蘑菇云状的东西,它的上半端在如火一样燃烧的两个太阳的照射之下,随风而动,向远处飘移,而它的下半端则迟滞成一堆一堆的废墟状,三分之一以上的地平线都被这种一团一团的泡沫遮住,然后随着地平线慢慢地沉下去。1个小时之后,这些游戏的最后一丝痕迹才彻底消失。
在与谢冰柔夜谈后的第15天,林泽阳醒得要比往常早一些,透过未加遮挡的窗户,他发觉了红太阳的第一缕光芒,它巨大的紫红色光流的尾巴一下子穿过了大洋的表面,把大洋一分为二,至此毫无生气的大洋表面不知不觉中就变得阴暗起来。它的黑暗先是浅黑,就像是被浅浅的云层遮盖了一样,但这种云雾非常有质感。
里面的有些地方出现了若干躁动中心,直至这种无规则的躁动覆盖了整个的视野范围。黑色消退了,大洋被一层膜遮住而变得模糊不清,这层膜在凸处呈浅玫瑰色,在凹处则呈珍珠一样的褐色。仿佛大洋从凝滞的波动中心推展出长长的一列十分罕见的帷幕,使各种最先交替出现的色彩堆积到一起,很快,整个大洋就被浓密的泡沫所覆盖,这些泡沫一阵阵地抛起巨大的泡沫碎片,就连太空站下面也被这种泡沫所包围。
同时,在所有方向上都对着空空荡荡的紫红色天空升起昆虫翅膀一样的泡沫云,像秤盘一样向四周扩张,越来越浓密,宛若越来越鼓胀的裙边,与云彩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其中有一块秤盘状的云团,把整个太阳光盘遮住,与太阳光盘四周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对照,被遮住的太阳呈碳黑色,而太阳光盘的四周则呈紫红色,还有烤过的樱桃色,深红色等各种颜色,到底呈哪种颜色,全视从哪个角度接受太阳升起时光线的情况而定;这个过程一直持续下去,好像大洋在一层一层地脱去血淋淋的皮,然后才偶尔露出它黑色的表面,接着又被新一轮掠过来的凝固的泡沫所覆盖。
有些飘掠过来的泡沫云已经非常之近,马上就要挡住窗户玻璃,离玻璃几乎不到一米远,其中有一块看上去像丝一样柔滑的泡沫碰上了玻璃,而另一个群状的泡沫团则率先向高远处升腾,但它在天空几乎还没有惊飞的鸟飞得那么高就看不见了,像透明胶一样消逝在天穹。
太空站一动不动,它的姿态被固定了;太空站的静止姿态持续了3个小时,外面的泡沫云游戏依然如故。最后,当太阳退出地平线,九十七号太空站下面的大洋开始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时,成千上万群呈长条状轮廓的泡沫云,像红色的雾气一样一节一节地向天空高耸,队列浩浩荡荡,像是沿着拉紧的琴弦蓄势待发的样子,完全是不动、无重的状态,这种像是折翅的鸟一样的东西始终保持向天空蓄势待发的庄重姿态,直到黑暗完全包围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