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站在熟悉的家门口,他们好像一瞬间回到了1999年。也是每天身披霞光,女孩每天下学后在这里和男孩儿告别,笑着说明天再见。
如今的墙壁上爬满了蔷薇枯萎的藤蔓,在米色的画卷上用枯涩延伸出一幅巨大的图案,那图案没有热烈奔放的颜色,没有绽放后绚丽的昳丽,但是犹如千骨攀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坚持,最终成就了这幅百折不屈的根骨。
沧沧的指尖一一划过指腹下那干枯萧瑟的骨干,眼泪开始充盈眼眶。
“谢芝齐,你知道蔷薇花的花语吗?”
沧沧不回头,也不等谢芝齐回答,只自顾自的喃喃道
“是热恋、爱情和爱的思念。寓意着永恒的微笑、华丽的初恋之情。”
沧沧如何不知母亲对戴建宏的爱意,可是世俗和道德犹如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所以不轨的恋情最终的走向注定是悲剧的。
哪怕后来母亲离婚,但是良心的拷问日日夜夜折磨着她,最终英年早逝。
“我们不会这样。”
谢芝齐走上前来握住沧沧的指尖,试图把自己的温暖从手掌传递到他的小姑娘身上。
再用右手抹去沧沧眼角落下的泪珠,濡湿沾染上来,谢芝齐更加觉得内心一阵心疼。
“沧沧,我发誓,我们永远不会经受这样的遭遇。”
谢芝齐把沧沧拥入怀中,声线颤抖着安抚她。又像安抚自己的心。他眼中乌黑的眸子渐起冷意,犹如碎冰翘起可怖的棱角。
他不会让自己陷入戴建宏的境地,也不会容许沧沧喜欢上另一个男人。如果有一天沧沧变了心意,那么他就杀了她再自戕。他们必须生同衾死同椁。
进入院落,满院入目是干净空旷,想来经常有人过来打扫,至于是谁那太明显了。。沧沧和谢芝齐相视一笑。
再次走进屋内,熟悉的摆设让沧沧又忍不住眼泪上涌,明明不久才从另外一个时空回来,明明才见过。但是这一次却更直观能代入蓝沧海的记忆。
“芝芝你看,这是你第一次进来的时候看见蔷薇花坐垫,还惊奇的问我是不是我绣的。”
沧沧激动的跑到沙发前面,看着熟悉的坐垫又想起谢芝齐当初的惊讶,于是指着它看向谢芝齐。
“芝芝,我的刺绣架也在。”
沧沧重新坐在刺绣架前面,熟悉的座椅能让她一秒回到1999年,在无数个夜晚陪着她的无言的伙伴。
谢芝齐看着沧沧来回的奔跑,每看到一个熟悉的事物就会兴奋的指给他看。仿佛他们之间从未隔过时间,1999年的相处开始一点一滴重新浮现在他们的心底。
等到跑腾的累了,沧沧坐在沙发上冥思苦想。
“芝芝,我现在想回台南生活了...”
闷闷的声线有些沮丧,大大的猫妖此刻也被睫羽覆盖住,若是此时再挂上两三滴晶莹透彻的泪珠,想必谢芝齐能把心掏出来给她。
“那就回来。”
谢芝齐说的一脸坚定,反正沧沧在哪里他就在哪里,这点毋庸置疑。
沧沧看着谢芝齐郑重其事的表情,瞬间在唇角弯出一个弧度。
“那如果我想回大陆呢?”
“我也去,最不济我跟着岳父炒料做火锅。”
“只是沧沧.....你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许抛下我。”
谢芝齐忽然上前拉住沧沧的手,十指相扣。他可以允许沧沧去往任何地方,可是他不要被遗弃在原地孤零零等着她离开的消息。
99年的烂尾楼是,飞机失事是,最后那场婚礼梦也是。
人们都说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他已经失去过她三回,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他是一次也不想再尝试了。
眼前的谢芝齐极力忍住只要一回想心底就能泛出的无边痛楚,眼底的血色如同绯红的雾开始弥漫眼底,他没有泪水充盈,可此刻的沧沧就是听到了他心底无助的哭嚎。
“芝芝不怕!”
她上前搂住他的脖颈,右手一点点顺着他的脊背往下安抚。一次一次直到谢芝齐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芝芝,马上你就要过生日了。我想重新给你编制一条长命缕,把旧的这条换下来好不好?”
沧沧摸着谢芝齐右手手腕上早已不变本色的长命缕轻声说道。
本是正红色的长命缕因为吸足了血液变成了朱红色,和上面的相思豆融为一体,如果不是上手触摸,根本不会发现红豆的存在。
谢芝齐紧张的收回右手,低头不语。柔和的下颌线在这一刻开始寸寸紧绷。
“怎么了?”
沧沧起身上前,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得谢芝齐一瞬间如临大敌,背部的硬刺全部竖起。
“能不换吗?”
僵持良久,谢芝齐小声从沙发另一头传来声响。
“好呀!那我重新编一条新的给你,这样你可以换着戴,行吗?”
沧沧想起谢芝齐右手腕上那道疤痕,以为他是不想被她看见。所以笑着建议道。
“不要,就要这条。”
气氛突然变得寂静,沧沧的笑意带着不解一点点回落。
为什么?如此在意这条长命缕。
察觉到沧沧的唇瓣拉成一条直线,谢芝齐忍住心下的慌乱,缓缓开口。
“这是沧沧第一次送给我的礼物,它有特殊的含义...”
余下的谢芝齐没有再解释,只是抿起的唇瓣代表着他口不对心。
沧沧双手捧起谢芝齐的脸颊,目光直视他的眼底,不容许他有丝毫的躲避。
“芝芝,告诉我真实的原因。”
沧沧一旦认真起来,目光中的执着让谢芝齐恍惚间起来,随后唇瓣轻启:
“手腕上有伤,不好看,会吓到你。”
话音落下的谢芝齐马上垂下眼眸,不敢再看沧沧的眼睛。周身萦绕的自卑就那么明晃晃的被沧沧看在眼底。
痛意直接慢慢延伸四肢百骸,沧沧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她想过好多可能,唯独没想过会是这么原因。她以为她用自己的阳光驱散了谢芝齐心底的黑暗就可以了,但是哪里想到身处黑暗的人即使拥有了阳光也在时刻担忧自己卑微的过去呢。
沧沧眼中的泪水再一次滑落,谢芝齐的年龄都36岁了,人的一生有多少个36年啊,她的谢芝齐要怎么才能从那处黑暗中走出来呢?
看到沧沧掉眼泪,谢芝齐直接慌了神。他急的手足无措,不知道是先拿纸巾让沧沧擦泪还是先说话安抚他的女孩。
直到沧沧双手抓住了他右手的手腕处,长年未动过的长命缕被小心的解开锁扣,入目的疤痕如一条张牙舞爪的蜈蚣映入眼帘。
谢芝齐的右手有回缩的迹象,沧沧用力拉住,把旧的长命缕放置一旁。伸出右手食指慢慢描绘狰狞的图案。
她一下子想起了晓琳那支离破碎的手腕,可怖的裂开的伤口还有不断外涌的鲜血。
得有多疼,才能做了活着的逃兵奔赴死亡的怀抱
“芝芝,疼吗?”
沧沧抬起头,眼中弥漫着水雾轻声问出口。随后不等谢芝齐回复,唇瓣触到那道疤痕上,一一吻过。带着无比的郑重和爱意,想把过往的撕心裂肺一一抚平。
谢芝齐的心底好像坠入了一个温暖的水域,一点点融化心底竖起的冰锥,不过须臾,泛着冷光的棱角便软化了尖锐,形成不伤人的弧度,泛着绚丽的细碎光彩夺目耀眼。
“不疼.......”
谢芝齐垂着的头颅缓缓摇摇头表示不必担心。这点疼痛比起蓝沧海的坠楼九牛一毛,比起他心底铺天盖地的痛苦哀嚎不堪一击。
他割腕的时候就是怕,怕黄泉路上追不到她。毕竟过了那么长时间,他不确定沧沧是否有等他。
可是又期待,他曾听被人说过自杀的人是不入轮回的,那么他就有好多时间去找她。
他们一定会相遇,哪怕生死相隔,他总会找到她再续前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