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世隆壮着胆子说:“微臣确实有下情禀报。臣去年到京,茶叶存在官府的塌房仓库。按例交了塌房钱、免牙钱和税钱。
“如今已半年,牙人一直没有找到买家。茶叶放久了会坏。如再不卖出,微臣就要血本无归了。还请皇上做主。”
皇帝问:“你有没有找官府报官?”
姚世隆苦恼地说:“已报到大兴县。县里也行文催牙人办理,其实无用。”
皇帝怀疑地问:“你的茶叶有无问题?”
姚世隆肯定地回答:“绝无问题!比起同行同样的茶叶,微臣的茶叶价格还略低,原该早早卖出的。”
太子觉得奇怪,优质低价还卖不出去,问:“到底是什么原因,牙人不帮你卖茶?”
姚世隆终于揭开答案。他抬起头,瞄了太子一眼,一副孤注一掷的赌徒模样,说:“臣斗胆直言。臣托人问询打听,知道内情的人说,只要臣去棋盘街的‘周转’钱庄,借一笔款子,臣的茶叶就可以很快卖出。”
好像一桩案子。皇帝感兴趣地问:“你是说,‘周转钱庄’在背后生事,伙同牙人,敲诈行商?可有证据?”
姚世隆肯定地说:“有同乡贩海货,情况相同,去钱庄借了钱,很快就卖出海货。他的海货,更不耐久,为免赔本,只好如此。臣原想着过几日,要是还找不到门路,只能去钱庄了。”
皇帝微点点头,说:“好,此事朕已尽知。你写个条文来,朕自会着官府与你公道。”
姚世隆从袖中摸出一封文书,王承恩接过收下。
太子突然问:“你若去钱庄,要花费多少银两?”
姚世隆说:“约莫二百两银子。”
太子心里奇怪,商人最会算计,为何来御前告状,不解地问:“如今你花五百两银子买国债,不会觉得花费更多吗?”
姚世隆恨恨地说:“微臣以为,这不一样!崇祯十一年,鞑子入关。我当时幸好在京师,人货无事,若是在城外,岂非人货两失?
“鞑子,吾等商人最是恨之。彼等烧杀抢掠,断绝商路。吾等商民人人巴不得捉住他们千刀万剐。这五百两银子,朝廷用于辽东打鞑子,就算无法偿还,我等不怨。
“‘周转’钱庄,无故勒逼钱财。今次若给他们二百两银,明年微臣再来,恐不止二百两了。我等商人,自南往北转运几千里。千难万险,将本求利,才有几百两银的利钱。无故被勒逼,岂能心甘情愿?
“故而微臣今日大胆,敢告之于陛下。唯望陛下明断。”
太子打听:“你们商人这么恨鞑子?你们家里,可有亲朋为鞑子所害?”
姚世隆说得有些伤心:“我有一族叔,天启七年贩茶到觉华岛。老奴攻觉华岛,岛上八千商民同时被杀。我叔也没能逃生。如今,尸骨都无法收回安葬。”
太子说:“王伴伴,你叫人先把他带到一边等候,看其他人是不是还有类似情况。”
姚世隆千恩万谢地磕头走了。
皇帝吩咐王承恩:“王伴伴,你让东厂查查。若此事属实,这‘周转’钱庄,要狠狠地惩罚,不可姑息。”
皇帝说完,看见王承恩表情奇怪,欲言又止,突然明悟:“这钱庄,是王之心家里开的吧?难怪如此大胆,去把王之心叫来!”
王承恩赶紧说:“据奴婢所知,‘周转’钱庄不是王之心家开的。”
皇帝有点奇怪地问:“那是谁的,从实说来,不许遮掩!”
王承恩只好嗫嚅着说:“是,是,是,奴婢听说,钱庄是周家的!”
皇帝一时没反应过来,问:“哪个周家?快说清楚!”
王承恩一咬牙,说:“是嘉定伯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