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们大白天的栓什么门啊!”一个中年人,进院子就嚷嚷。
倪白朴探头从客堂门上的玻璃往外望,是大伯,父亲的亲哥哥。
倪家是吴兴土著,祖上出过秀才,家里有桑田数百亩,百年过去,族人大多以经商为业。
倪家正房就在他大伯这儿了,倪白朴的父亲早年出门读书,很多年没回去,后来又客死他乡,要不是吴兴老乡陈家的老二和父亲交情深厚,他大伯怕是根本不会认这门亲戚。
即便这样,大伯也没有给过孤儿寡母什么像样的帮助,比陈家兄弟那几个外人都不如。
母亲出了客堂,就站在门边迎接:“这些日子外面很乱,家里就孤儿寡母,不得不小心。”
“那倒是。昨天来的时候,航船旁边还有尸体飘着。”大伯也不客气,直接就往里面走。
“枪响了两三天,街口还杀了人,哪能不怕啊!”母亲倒是不在意,眼神支使刘妈泡茶,自己转身进客堂。
“哦,小朴在家里啊,怎么没去上学?”
倪白朴站起身行礼:“大伯,我这两天发烧,就没去了。”
“嗯,要我说,书读的差不多就行了,现在不是有朝廷的时候了,那时候还想考个功名当官,你爹当年考到秀才就念洋书去了,也没混出个名堂。”
大伯老神在在地往客堂主位上一坐,等茶,顺便教育侄子两句。
“现在,就得讲个关系,讲个势力,你陈二伯的把兄弟知道吧?这回可是威风了!大军横扫,除了这洋人,直系和奉系哪个都不敢小瞧,在他手里吃的败仗可不是一次!”
‘我都不认识,和我有什么关系’,倪白朴脑子里就不认识这个人。
赵小康听完,心里开了锅了:这这这···不会是姓常那个吧?福祸相依,不一定是好事的!
“人家这次回沪上,带着大军,孙大帅面都没碰上,就逃了。”大伯仍然在吹,似乎他就认识那个人一样。
“他大伯,小朴这小孩子家的哪懂那些。就算常先生,也只是和英士先生拜的盟兄弟,我们不熟。”母亲脸上有点不好看,和小孩子说什么势力、关系的,还鼓动孩子不用多读书!
赵小康心里的锅都快翻了:真的是那个常?!英士先生,是陈英士?!倪家来头这么大的吗?
大伯丝毫不觉得尴尬:“我就是聊聊嘛,小朴也不小了,该上中学了吧?”
“下半年,我还在想,麦伦中学离得远,小朴要是能考上,打算把房子换到公共租界去。”
倪白朴倒是无所谓的,没想什么弯弯绕,就安静地听。赵小康一点都不懂,如听天书。
闲聊两句,大伯终于不绕了,直奔主题:“过些天,陈家要给他家老二办祭,你带小朴去,顺带帮我带一份厚礼。你那份我给你出。”
母亲脸色刚缓和一点,一听这个,立马阴了。
“哦,小朴病还没好,到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去呢,医生吩咐,就是好了,也要多休息几天,不能吹风。”
“男孩嘛,哪有那么娇滴滴,到时候喊个黄包车···”
“到时候再说吧,我带他去医院,就是坐的黄包车,医生说再吹风会更加重。”
“那行吧···到时候再说。”
于是,端茶送客,走得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