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夫人仍然昏迷,已经开始发烧。
倪白朴第二天能下床之后,就一直守在妈妈床边。
医生已经说明白,感染他们无能为力,沪上没有新研发的磺胺,根本无解。
倪白朴请求陈家帮忙找磺胺,但这东西在欧美,也是刚刚试验,并未大规模生产,怕的是即使找到,也来不及···
第三天,倪夫人短暂醒过来,倪白朴激动得眼泪都下来了。
倪夫人可能知道自己怕是难逃一劫,仔细吩咐倪白朴要好好念书,家里的钱财房契什么的都交代清楚。
可倪白朴最关心的还是那两个日本人是怎么回事。
倪夫人摇头,不说话,气若游丝地抚摸儿子的脸,眼里满是不舍。
眼泪滑落,倪夫人再次昏迷。
医生摇头,认为倪夫人再次醒来的机会不大。
赵小康发现倪白朴的思维里,尽是自责,他想安慰,但又不知道如何说。
又守了两天,倪夫人的心跳停止。
倪白朴嚎啕大哭。
这世上,他唯一的亲人,弃他而去!
陈祖应来,陈士东来,刘妈和陈碗来,都没能劝住倪白朴。
最后是刘妈拉他,和他讲,不能耽误了夫人的收敛,倪白朴才起身,让刘妈安排,帮倪夫人换衣。
倪夫人颈上从未离身的一枚玉坠,被交给倪白朴。
倪白朴握着玉坠,眼泪又止不住地流。
事情匆忙,倪夫人的寿衣没能定制,刘妈建议倪白朴,让夫人穿她最爱的那套素白色旗袍。
棺木中,倪夫人安静端庄,似乎只是睡着,倪白朴忍不住想喊妈妈起来,同他再斗斗嘴,说说话。
棺木被钉封的时候,倪白朴再次崩溃。
但他这次没有哭,外人完全看不出,只有赵小康知道。
木木地参与完所有的仪式、祭祀和斋事,倪白朴的内心却是泪流成河。
出殡的路上,倪白朴内心全是回忆,从记事起的点点滴滴,一幕幕,一句句,都是倪夫人的影像、声音。他要完整地记住妈妈,怕遗漏一点,妈妈就不再完整。
赵小康不知道怎么形容,倪白朴思维里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更重要的是,那几个枪手的样子,也被一遍一遍刻画,一遍一遍地,刻在倪白朴的记忆里。
倪氏夫妇不信教,也未能埋进吴兴老家的倪氏祖坟,仅在龙华寺旁的墓地,有一座普通的坟茔。
石碑被更新,倪白氏泉水,是倪夫人在墓碑上的印记。
倪白朴磕一个头,就仔细看一遍,他想多磕几个头,多看看墓碑。
也许,从下一刻起,倪白朴就会被事件背后的势力所吞噬。
也许,追寻到最后,倪白朴也不能找出幕后。
也许···
倪白朴最后一叩,额头抵在墓前的地上,久久不起,他同埋在地下的妈妈,做最后一次交流,他告诉妈妈,哪怕掀翻这个世界,也要把幕后真凶揪出来,啖其肉,寝其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