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来永嘉的探子姓金,亦是个江南人士,最后一次通信,他便是去往了方家医馆,查探那批药材的去向,之后,便销声匿迹,再无回音了。
他的最后一站,便是这方华馆。
永嘉县是个小县,县中乡民大多都是靠那后山的山矿维持生计,有本事的,都已跑去了外乡做生意,故这永嘉县在江南,倒也不算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
清明之后,连着又是下了几场大雨,那马车行进在石板路上,蹄子声便显得尤为响亮。
车中,江伊佳吃了那苦药后,就一直在昏睡着,饶是这马车一路颠簸,也未能惊扰到她半分。
她这少眠的毛病由来已久,从前厉害的时候,便时常两三日的不眠不休。
那时候,她的身体还不似如今这般,到还能吃些补药调理回来,如今这身子亏成这样,再似从前的不眠不休,便是早早的准备要与阎王爷闲话家常了,再不乐意,她也只能日日喝着张松开得安神汤药,缝补这破败身子。
这方华馆确实是有几十年经营的老字号,别看它门脸不大,可里头却是别有一番天地,江伊佳倒也待过几处医馆,似方家这样的大医馆她倒还是第一次见。
递上张松开的方子后,那伙计便去取药去了,大堂之中,只留下了她们三人和另两个伙计。
此时,外头又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因着少客,此时的医馆之中亦是安静的非常,以至于后院那热火朝天的碾药之声都盖过了外头的雨声。
“你们这是接了什么大生意,这后院竟如此热闹?”
那两个伙计嘴倒是严,肯定是被吩咐过,不许多说,江伊佳倒也没有追问,只等着自己的药来。
不多时她的安神药便开好了,那伙计倒也机灵,还想着要做个回头客的生意,便对自家医馆里的大夫和药材又吹嘘了一番。
江伊佳也不急,听他这一顿吹嘘后,给了他药钱,又特意多给了他几个小钱,全当是他的跑腿费。
这些医馆里,伙计的工钱本就不高,干的活亦不算轻松,似方华堂这样的医馆,也不过是私人的买卖,如果他们直接问,定是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的,反倒还会让他们起了疑心。
不过么,但凡是人,吃五谷杂粮便一定会生病,有七情六欲他就一定会有破绽。
那方华堂中的三个伙计,打从她们三人进门开始,那年纪最小的伙计便一直眼巴巴的看着,他这个年纪,资历不深,却比其他人更在意生意上门,若不是手头拮据,想多挣些钱,怕是不会这么殷切。
临走时,她不过是拿了几个小钱试探,他便如此的欢欣雀跃,可见他是真的很需要钱了。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孙三到底是跟在江伊佳身边做过事的,别看他现在有些疯癫,可这盯梢的活儿却是熟门熟路,不出半天,这小伙计的情况就被他打探了个门清。
鲁一胡,方华堂的小伙计,父母早亡,与祖母同住,还未娶妻。
人虽孝顺,可却是个年轻的小赌棍,一有空闲,便整日的沉迷在街头的赌坊里,挣的这点辛苦钱早就输的是分文不剩,还欠了赌坊不少的赌债。
他祖母年事已高,还瞎了一只眼,早就干不了重活了,只能整日的坐在屋头,等着自家乖孙早点回家,她自然是不会知晓自家乖孙干的这些烂事,亦不会知道自家的这老宅已被这乖孙拿去抵了债,再过两日要是他还不上这笔赌债,祖孙俩便只能卷铺盖流落街头了。
再见这鲁一胡,已是在鲁家的老宅了,当他看到江伊佳时,脸上的表情可说是十分的有趣,那三分惊慌,三分诧异,三分戒备,还有一分隐隐的期待都被江伊佳看得分明。
江伊佳并未打什么哑谜,她要个答案,他要钱还赌债,两者不过是各取所需。
鲁一胡不愧是药行里历练过的赌棍,一张巧嘴,张口便是漫天要价,听得江伊佳是差点笑出声来。
“我劝你还是想想你那祖母和这老宅吧,你那赌坊的欠债,还剩几日来着?要不,我过三日后再来?”
鲁一胡看了眼一旁的祖母,一脸的警惕,本以为这人是个买消息的,却没想到她一早便打听出了自己的底细,赌坊的债只剩了两日的宽限,若是再拖,这祖宅怕是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