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食物紧缺,这些林中所能入口东西多半都被扫荡过,能找到这一丛并不容易。放弃不可能,拿回去可能便会煮熟一家分食……
倘若没有舒婉提醒,他带回去后,一家三口吃下……谢怀谦根本不敢想这后果。
舒婉含笑看他,“救命之恩,你拿什么来报?”
谢怀谦一愣,似乎没听清楚,却又迅速反应过来,伸手便想去掏钱。
“不用这个。”舒婉伸手阻拦,她已经找到突破口,目光落在谢怀谦俊俏又略显病态的脸上,如同一只偶遇绵羊的大灰狼般开了口,“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谢公子,你说是不是?”
这样的话在古代来说其实非常不妥。
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是在逃荒路上被买卖,那也是由父母做主,身不由己这词在古代体现的淋漓尽致。
你虽然是你,也是个体,却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像舒婉这样,不过帮谢怀谦辨别了蘑菇有毒无毒便挟恩求报之人还是非常罕见的。
然而谢怀谦不傻,相反为人很是聪慧。
年幼时便因为脑瓜子好使曾被人断言为难得天才,这样的事仔细思索便想明白。
谢怀谦恍然道,“我听说有一家继母不慈,亲父缘浅,想要卖女儿给地主家,那将被卖的人便是姑娘?”
舒婉并不奇怪谢怀谦知晓这事。
苗氏与舒桂山打算卖掉舒婉已经不是秘密,谢怀谦他们一家所在村子就在徐宁村后面,听说此事也不稀奇。
舒婉点头,“是。”
谢怀谦眉头紧锁,忍不住叹息,“舒家之所以卖女,盖因粮食短缺,不论钱或者粮,都能解姑娘之困,可在下一介书生,家中存粮亦不多,更无几两银钱,恐怕难以帮到姑娘。”
他心有愧疚,从袖囊中取出一个青色荷包取出一角银子递给舒婉,“姑娘,不如你拿去交给你父母,先度过眼前难关再劝说他们打消念头,全家共同渡灾,若是不够,以后我再想办法贴补其他东西,如何?”
短短几句话,舒婉便明白,这谢怀谦是个端方的正人君子,并不愿由此占人便宜,这也越发让她坚定选择他的决定。
人好又短命,上哪找这么合适的人去?
虽然有些不道德,但也实话实说,总不至于见了两面让她情根深种。
这人面相的确长在她的审美上,以后如果能喜欢上,两人也能相处不错固然是好,如果相处不好,那不如盼着对方早死她做寡妇。
舒婉摇头,分析道,“我家并非完全没有钱粮。”
谢怀谦惊讶,“那是为何?”
舒婉嘲讽道,“昨夜我跑入林中时我继兄跟随,意图不轨,被我伤了命根子。”
谢怀谦呆滞。
突然觉得胯下冰凉。
再看舒婉时,谢怀谦眼中多了几分慎重。这不是个胆小没主意的女子,对方既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便是想的清清楚楚。
舒婉像没瞧见他神色,兀自叹息,“继母想卖了我换银钱好找大夫医治我继兄。所以,如果我不在此之前嫁人,等待我的便只有嫁给地主做小老婆。”
说着,舒婉还装模作样的抬起袖子轻轻擦了擦眼泪,“谢公子,我可以与你约定,待来日逃荒结束,我便主动下堂,绝不占用你妻子的位置。”
话说到此处,谢怀谦心下了然。
舒家的问题已经不是几两银子能够解决的事。
舒家继母想要换钱为儿子医治命根子,几两银子恐怕不够。
再者,面对害儿子的罪魁祸首,不除之而后快才怪。即便勉强留在家中,有这等继母想要找一桩妥帖的亲事也是难上加难。
如今对方对他确有救命之恩,对方又提出要求,置之不理也非君子所为。
谢怀谦很为难。
娶妻生子是母亲所想,也是他所愿。
寻常男子十六七岁便由父母做主聘娶妻子,成家立业。而他今年十九岁,每每提及亲事总是不如人愿。
甚至于幼时父亲为他定下的娃娃亲,都被匆忙退掉,更何况其他人。
这一切,全因他身上有个致命缺点:霉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