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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14    隔天,告示板被人恶意损坏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怀疑,这是别州书铺对皇城书铺的报复,生怕他们选出更加才华横溢的话本先生,垄断话本界的生意。  要知道,这潭水很深。特别是别州的话本想放在皇城书铺卖,吸引皇城的民众,都得付高额的寄卖金,不达标的作品都只能被拦在皇城外,永世无缘得见权贵大臣。  这就是商业阴谋啊,我也深有所感。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大事。    江寻和圣上提议整顿民间风气,杜绝书铺明面上贩卖伤风败俗的话本。因着这个,此次大赛还有许多选手被撸下榜单。因为被查出他们特意写一些桃色剧情讨好评委,混得初选赛的晋级资格。    就因为这个,还招来礼部侍郎的小儿子不满。他就是写桃色篇章的选手之一,好不容易混进初赛,竟然还被江寻刷下来了,怎能不气?    于是乎,他蹲在尚书府门口多日,虎视眈眈,意见江寻出来……就抱着江寻上朝的官轿哭诉。    他坚持不懈许多日,江寻终于动了恻隐之心。    江寻从轿上下来,弯腰扶起他,温柔道:“小公子这又是何必呢?”    “江大人,你莫非同意……?”    江寻但笑不语,摇了摇头。    片刻,他指着角落道:“小公子看那儿,是谁来了?”    对方瞥了一眼,拔腿就跑。    原来是他爹礼部侍郎被江寻连着几个折子投诉,终于带棍棒堵儿子了。  写色情话本就算了,你还昭告天下,生怕有人不知?不是说棍棒底下出孝子吗?我今儿个就打死你好了!    嗯……这事之后,也没人敢再提反对意见了。    一时间,大家都很紧张,不敢再写限制级题材,因为某条捷径已经被虎视眈眈的江寻给扫除了。    我长吁一口气,不得不说,江寻就是厉害。初选赛刷下几个人,余下的不过就十五六个,我晋级的可能性增加了许多。    为了感谢江寻,当晚我又请他吃饭。    这次倒不是约在府中,上次说我抄袭火锅创意的事情让我耿耿于怀,我不会给他机会再提的,于是我们约在了府外。    说起来,这是我和江寻第一次约会,我满心期待。    成亲至今也快一个月了,依旧算是新婚燕尔的时期。虽然我日夜能与江寻相见,实际上,我和他了解得并不多,这就是盲婚哑嫁的坏处。    江寻先派人去皇城有名的鹤翔楼订座,为了保持神秘感,我让他换上常服先行一步,而我在府中妆点许久,稍后再来。    府里什么都不缺,新样式的衣衫,新款的发簪吃食,江寻都有派人准备好,存放库中。唯有一点让人不太开心,那就是没有银钱,要买什么得过账。想典当府里东西也是痴人说梦,上面有江府的印记,谁敢收官家的赏赐,怕是手脚都不想要了。    堂堂前朝公主,一亡国就穷得响叮当,也是够丢人了。    我叹一口气,所以我才千方百计想赢得比赛。做女人,总得藏点私房钱。    白柯唤来擅长梳发的侍女为我绾发,我素来喜欢较为雍容华贵的装扮,可以展现我公主风范。此番,我在发上簪了朵烧出的彩瓷牡丹,个头不大,内部是镂空的,并不重。我选了一套桃粉长裙,裙面印花特殊,在烛光下漾起光华,颇为华丽。    外头起了风,下了鹅毛大雪。我畏寒,只得再披上一层白狐裘衣,匆匆躲入马车中。    我手里拖着灌了水的暖袋,一边哈气,一边问白柯:“这白狐披风,我见夫君也有一身?”    白柯在外头骑马,朗声回答:“回禀夫人,这是大人特地让人寻的雪地白狐皮,就那么点大,一寸一金,做了两身。大人自己留一身,另外一件,估摸着就是留给夫人的。”    我“哦”了一声,对江寻的好感度又增加了不少。原来他那么体贴,知道我怕冷,做大衣也多备了一身送我。    我问道:“这裘衣是什么时候制的?”    “哦,大概是在夫人进府之前。”    我沉默一会儿,那时候前朝应该还没亡,也就是说,这衣服还真不是为我准备的,白感动了这么久。    可能是为了他自己的白月光小表妹吧?我黑了脸,顶着一身表妹味上了鹤翔楼。    鹤翔楼不愧是皇城第一大楼,来往的人都是穿金戴银的富户豪门。我戴着帷帽,帽檐上一层绯色薄纱,借以来遮脸。毕竟是尚书府夫人,江寻占有欲强,不太喜欢我抛头露面。也可能是我容貌倾城倾国,容易被各路小狼狗惦记。    我还没走几步,迎面就来了一只小狼狗。看他的样子是喝了几杯,走路踉跄,醉醺醺的。    一见我,伸出了手,道:“哪家小娘子如此标致?”    他话音刚落,身后就出现了江寻。    江寻依旧微笑,冷硬道:“我家的,萧将军若是敢碰拙荆一下。在下便是不要这官职,也得将你的手指剁下。”    被称为萧将军的男人见江寻,如见豺狼虎豹,他尴尬一笑:“原来是江夫人,是本将军冒昧了,给你陪个不是。”    江寻拽着我的手臂,把我扯到身后来,依旧笑得恬淡:“不必了,只是将军下次对女子有意,也得瞧清楚姑娘家是不是绾的妇人髻。若是看不清,那这双招子又有何用?不如挖去算了。玩笑,萧将军懂我,我平素最爱玩笑了。”    “哈哈哈哈……”萧将军一面笑,一面往前走,逃之夭夭。    不得不说,江寻开玩笑的时候也颇有气势。我仿佛都看到他拿着匕首,一面笑,一面往萧将军的眼睛处扎去……扎了以后,还殷切捧给萧将军看:“你瞧,这双招子多美?”    想完,我抖了一抖,这确实是江寻可以做出来的事情。    江寻带我进隔间,背对着我,道:“夫人平日出门记得带上白柯,再遇到这种人,碰哪砍哪儿,算我的。”    我心中一喜:“是指,往后我可以仗势欺人?”    “……”他一窒,“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几个意思?”我不太懂这些弯弯道道,我只知道,权力真是一个好东西。若不是江寻权势滔天,恐怕还护不住我。    我母后当年也说了,若不是我父皇权势滔天,她也没必要被人掳过去,背着妖后的罪名,背井离乡一世。    我突然觉得江寻也挺可怜的,他站在这个高处是身不由己。因为他想娶我,护我,就必须将绝大多数人踩在脚下。    唉。我又叹气了。    江寻问我:“夫人这是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倒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夫君可怜。”    他玩味道:“可怜?这言论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夫人如何觉得我可怜?”    “夫君爱上了全天底下最美的女人我,所以必须顶着强大的压力与责任。是我红颜祸水,让夫君受累。”    江寻的浅笑有一瞬间的僵硬,他嘴角一抽,道:“夫人莫要多心,顾虑这么多。”    “嗯?”他是在安慰我吗?    “夫人没有美到那种天怒人怨的地步,所以不用思虑太多。”    “哦。”我不太高兴。    片刻,他安抚我:“当然,夫人样貌很得我心意。”    虽然是一句甜言蜜语,但我也没觉得特高兴。    行吧,这日子瞎几把过吧。    我嘀咕一句:“实在可惜,没想到夫君年纪轻轻就瞎了。”    “什么?”江寻语气危险。    我抬头,朝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露出皓白牙齿,道:“没啊,我说夫君美,风流倜傥美姿仪。”    他冷漠地扫我一眼,没多计较我的话。    我和他坐席间等菜,我往左侧一瞥,那里挂着江寻的玄色大氅,毛领处因湿润下陷一块,竟是冒雪而来。    许是江寻也很期待此番私会,我还这样怼他,实在愧疚。    我尽力讨好他,想点话题,与江寻谈心:“我问了白柯,她说我这白狐裘衣与你之前穿的那身是一对。”    “嗯。”江寻还在气头上,闷声不语。    这男子怎的肚量都这么小,一点小事就不开心,哄也哄不好。    “不过我知道,这是送你表妹的,恰巧她背叛了你,你就转给我了。”我轻轻道,装大度,“不过我不介意,即使我现在一身表妹味儿。”    唉,我越说越委屈。我已经如此委曲求全了,江寻还会觉得我不够好,不够识大体吗?    闻言,江寻皱眉,问我:“为何又说起表妹?”    “我都知晓的,你心上人是你表妹,你房里的画像,我也是见过的。”    江寻更不解了,他冷哼一声,道:“我看,瞎的是夫人。如何连画上的人都认不出?那是你,并非旁人。”    我啊了一声,这一棒砸下来,我有点懵。    “想来之前和夫人所说的肺腑之言,你都未曾当真过。我将一颗心捧给你看,只有你不屑一顾。”    江寻这话,我懂了个七八分。也就是说,他无聊临摹的人是我,和表妹无关。我就说,那珍珠发钗怎的如此眼熟,原来就是我旧物,而表妹酷爱模仿我。    竟然是一场乌龙,我很尴尬。    席间,江寻也没吃多少,草草尝了几口,怀有心事离席。    我自认理亏,只能和他一起上轿,伏低做小讨好他:“今日见夫君穿一身竹青色长衫,颇有谦谦君子之风。不愧是我夫君,前朝重臣,今朝栋梁,芝兰玉树。”    我把腹中墨水都掏尽了,也没见江寻有个笑模样。不由想到“一骑绝尘妃子笑”以及“烽火戏诸侯”的典故,至少那些君王费尽心思逗美人,美人乐了。我绞尽脑汁逗江寻,他压根就不理我。    我思索良久,也没想出什么新招。    忽的记起昨晚,江寻主动索吻。    对了,这厮仿佛喜欢我亲近他。    不就是个吻吗?按照皇姑母所说的,吻他个昏天黑地不就行了。    我嘟着嘴,闭眼凑过去想亲江寻。    这时,唇间一凉,碰到了什么坚硬物。    我眯起眼睛看江寻,原来是他的手指。糟了,这次一个吻都没用了!    江寻拒绝我的吻,并朝我冷笑,道:“夫人把吻当做什么了?遇到难事,吻一下,便能迎刃而解?你这吻,是只待我如此,还是待人人都如此?”    他这又是发的什么疯?我不懂了,也有些恼了。    我依旧沉声讨好他:“你是我夫君,我自然只待你如此。”    “假使旁人是你夫君呢?”    我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不好答。假如囚禁我的是别人,因着强烈的求生欲,我大概也会同意成亲吧?既然同意了,是我夫君,我铁定是不能出轨的。    但,我深谙哄人之道,正要开口,对江寻说我只对你如此,就被他一下打断了话:“我知道了,你不必答了。若你有心,怎会想这么久?我说得没错,阿朝,你没半点心肝。”    江寻下了马车,整个人淹没在风雪里,渐行渐远,远成一道孤孑的影。    我以手掩面,娘的,怎么又闹别扭了?    这两天,江寻都称户部事多,夜间加班,没回府过夜。    我不知他这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没江寻的这几天,我还是挺想他的。两个人睡习惯了,看着偌大的睡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能,人都是害怕寂寞的,一旦习惯了两个人,就再也不能独处了。    为了不让自己不开心,我决定全身心沉浸在事业里,用事业麻痹婚姻。上次戳红印的投票方式很失败,书铺又想了新招。试读选手的稿子前会分别排列几个木桶,若是喜欢,便往里丢一枚石子。    这种方法保住了告示牌的命,却要了附近老百姓的命。    不知谁传出来的,石子大有加分的机制,有人将山撬开一块巨岩,搬到了街上投票。    结果自然是……那条路被围得水泄不通,好多住那条街的朝廷大臣无法按时上朝,纷纷迟到,苦不堪言。    这事惊动了圣上,一道圣旨颁下来:既然投票玩得这么开心,那就玩个大的吧。投票处有官差一天十二个时辰看守,投票者需报上户籍,实名制。若是发现异常,揪出作弊者,抓住就杖责三十。    一时间,大家都很冷静了,再无偷鸡摸狗的小动作出现,选拔赛正常进行。    我早说了,比赛这事应该公平公正公开,最恨那起子背后做手脚的小人了!  要不是前几日雪大不能出府,白柯早就帮我把黄山顶峰的巨岩给撬回来了。幸好今朝圣上有点脑子,取消了这种不公平的比赛机制,没让那些背后使刀子的奸诈之徒得逞。    我心甚慰。    俗话说,好事成双。    就在我连连走好运的这一天,江寻亦风尘仆仆回府了。    多日不见,不知他想不想我,我甚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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