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沈慕芸开口便唤了她一声郁嬷嬷开始。
她确定,自己此前是绝对没有踏进过这位四房表姑娘的院子的,也从未和沈慕芸打过照面。
思绪转过两圈,郁嬷嬷抿了两口茶水,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在暗祷:这位表姑娘,估计并不像表面看上去这么无害。
不过郁嬷嬷此来,显然的确有事情的。
她只字未提心头的感觉,再看向沈慕芸时,脸上已经带着温和的笑意,道:“我来,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
直到手里的那盏茶喝完,沈慕芸才终于弄明白了,这位郁嬷嬷过来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
也难怪她此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了,这原本也是没有经过她手的事情。说起来,这件事的起因还是因为她的外祖母,安老夫人。
安老夫人昨日因着一桩事情和长房的沈老夫人碰了个面,在闲聊的间隙又恰好碰到自己身边的丫鬟过来跟她敲定花样子。
再然后不知怎么就说起了刺绣的事儿,安老夫人闲聊的时候提了一嘴,说起她前两日给她老人家绣春衫的事情。恰好丫鬟就在身边,安老夫人便差了人,将那件春衣衫给取了过来。
沈老夫人拿了那件衣衫看了半晌,指着那衣衫上字迹的花样问安老夫人:“这也是你那孙女绣的吗?”
神色间,竟像是对那绣出来的字样颇为满意的样子,当时便似感慨似叹息地道了一句,那样的字,若是绣成佛经,也是好看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安老夫人当下便上了心。但因为还没有跟她通过气,回来之后也就没说。谁料,今日一早,沈老夫人便派了郁嬷嬷过来。
郁嬷嬷来得早,安老夫人甚至都还没梳洗,又怕她等急了,安老夫人索性就让郁嬷嬷先过来跟沈慕芸见上一面。
绣佛经?
自己绣出来的东西是个什么样,沈慕芸心里多少是有数的。前些日子,也是出于既然决定要改变,首先就要改变其他人对她的看法这样的念头,也是在向安老夫人示好。
只是没想到,一时的念头,居然会有这么个发展。
她自己绣的东西,居然能入了长房老夫人的眼么?沈慕芸怔愣了半晌,自己绣东西的水平她心里有数,但是佛经...
她还真的从来没有尝试过。
这绣字和绣图案花样,到底还是不一样的。更何况,还是绣佛经这样的东西。
在沈慕芸的认知里,但凡是和佛扯上关系的,都带上了些许应该虔诚的意味。
可问题是,她有这样的心性么?绣佛经这种应该虔诚一心相待的事情,她真的可以么?
这么想着的时候,沈慕芸已经踏上了去长房的路上。说起来,这是自打她意识清醒,不再那么混沌之后第三次去长房。
长房与他们四房之间其实也就隔了两堵墙壁,就算绕了远一点的大路,也就不过两三个转弯的功夫就到了。
原来四房和长房之间,距离居然如此之近么。
这么近的距离,那她记忆里的那些年岁,她居然一次都没有去过长房。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只有一瞬,且不说她之前并没有和长房之间有什么交集,人家沈老夫人的眼里压根就没有她这号人物,就说眼下,这不过是机缘巧合。
可,这是她记忆里,同样的时间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也就是说,那些存在于她印象里的事情,其实是可以改变的。
只要她小心再小心,努力再努力,是真的可以改变的。所以是事在人为,端看她到底怎么做了。
或许是这样的念头给了沈慕芸信心,连带着她几日飘忽不定的心都安定了不少,等到沈老夫人从寒溪房的内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沈慕芸的脸上又恢复了一派温和。
察觉到动静望过来的时候,沈慕芸的脸上甚至是带了点难得的轻快笑意。
那笑容,如厚重的雾霾在刹那间散尽一般,清澈明亮,沈老夫人一眼望见时,微微一愣。
“老夫人,外祖母。”
沈慕芸却已侧了侧身,对着她以及落后几步出来的安老夫人屈身行礼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