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道长说完，就躺倒在椅背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玛西亚见状，又不乐意了：

“师父，怎么又把事情抛给我了？在别人面前偷懒，是很没面子的事啊……”

格勒第的心中“咯噔”了一下，随即便想，果然是这样，对玛西亚来说，自己始终就是“别人”，哪怕如今师出同门，也是一样。

他的内心十分沮丧，只想着“还是不要打扰她们”了，便转身想要离开。

“但是，他可不是‘别人’，他也是我徒弟，也是你的师哥……我这人本来就不拘小节，对自己人偷个小懒，是不是可以理解的事呢？所以，你不得在同门面前表现一下？”

冥道长的话打破了尴尬的气氛，玛西亚被他说得满脸通红，只得背过脸去，不让人看到。

沉默片刻后，她终于转了回来，答应给格勒第做解说，冥道长则在一旁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你知道，我们所使用的禁术的本质吗？”玛西亚问道。

格勒第听了这话，只觉得飘飘欲仙了起来，玛西亚本身的声音是轻柔的，然而在这种面对重要问题的场合，她的发音就会变得干脆而有力，即便如此，它也依然保留了原有的那份柔顺的感觉。

这清澈的声响实在太过美妙，贯穿了格勒第的心灵。格勒第觉得，能听玛西亚面对面地和自己说话，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之一。

不过，格勒第以前并没有往“禁术的本质”这个方向去思考问题，他很想把自己知道的东西一股脑地全说出来，但现在的他，受限于自己的了解，只得无话可说了。

“灵界力量，是生命的技术，它的一切都与生命有关；但实际上不止如此，师父用的冥界力量也和生命有关。只不过前者影响的是生命的‘肌体’，后者影响的是生命的‘心灵’，‘肌体’和‘心灵’构成了生命的全部。所以灵界力量和冥界力量，本质上也应该是统一的。”

见格勒第没有疑问，玛西亚便继续说了：

“灵界力量能影响自身的肌体，也能影响他人的肌体；所以与之类似的冥界力量，也是既能影响自身的心灵，也能影响他人的心灵。”

听了这话，格勒第的内心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其实师父的冥界力量并没有问题，问题是出在作用的对象，它是一扇门，只是拥有魔力的魔物，并不是真正的生命，没有所谓的“心灵”。

“这么说的话，当年先驱击败大史莱姆王，使用的也是冥界力量影响“心灵”的那一部分。”格勒第又想到了之前先驱大破魔塔的故事，便脱口而出。

“应该就是这样，如果当真有那一段历史的话……”玛西亚双眼看天，用她细嫩的食指抵住脸颊，沉默了一会，又道，“那应该不需要验证了，就是这么回事。之前我请家里人……要说明一下，是我母亲老家的人，用科学手段帮忙检测了灵界力量对生物和非生物的影响，结论则自然是和我说的一样。”

听了这话，格勒第心中感叹，不愧是玛西亚，似乎什么难事到她的手中，都能迎刃而解。

不过，这件事讨论到这里，还留有一个小小的疑问：

格勒第在之前练习魔法的时候，用自己的冥界力量使出过“意念移物”，那时的作用对象，不过是一颗小石子，可照理说，冥界力量是不应该直接影响非生物的。

格勒第觉得还有必要追究一下这件事，就把它提了出来。

“这个问题……这就涉及到，另一个方面的知识了，这件事由我来说不合适，还是请师父本人来说。”

玛西亚说完，就向后挪了挪位置，不再发话了。冥道长理解了一下玛西亚抛回来的问题，沉默了一会，然后转过头来，郑重地对格勒第说道：

“格勒第啊，有件事我一直没敢跟你说，但我想，现在的你，应该有能力承担这件事了。这件事需要非常谨慎地处理，因为有可能伤害到你和你身边的人。那么，我想问你，你做好准备了吗？”

此时的格勒第，心里非常平静，他知道，自己这一年来，走到这份上，已经十分不容易。

这一年他的成长是飞速的，了解了如此多的新鲜事物，学会了如此多的与战斗有关的技术，可以说此时的他眼中的世界，是一年前的他无法想象的。

而更重要的是，他对于“自我是什么”这个问题，已经有了更深的理解，现在的他，有了更高的目标，也更明确自己需要什么。

“好的，我做好准备了。”

格勒第坚定地回答，虽然他还不知道他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但至少不会是没有价值的事，否则师父应该根本不会把它当回事才对。

“那好，我就把这件事讲出来了。”冥道长正襟危坐，脸上露出了与平日里极为不同的认真表情，“我要说的是，现在你所掌握的，与‘冥界力量’有关的任意技术，其实都不是它真正的核心。它真正的核心，是在作用形式上与大多数技术完全不一样的一种东西。”

这话立即激起了格勒第的好奇心。

格勒第想，他所接触过的与战斗有关的技巧，无非分为三个种类，除了物理和魔法两种直接攻击的方式以外，还有一种非攻击的形式。意念移物、治疗病人、制造分身等等，都属于非攻击形式。

现在师父说的，也许就是区别于这三个种类的一种新的形式了，于是，他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是的，就是这样。”冥道长点头表示同意，“冥界力量的核心，既非物理也非魔法，更非无攻击，它是一种，最‘本质’的攻击。”

“本质？”格勒第问道。

“换言之，就是，你用多少力，别人就会受到多少伤害，无法被防具或者肉体减免。”冥道长说着，就放轻了说话的音量，“这种攻击名为‘冥界力量·残’，具体内容就是，以冥界力量内功为引，对生命体的灵魂进行直接作用，使其受到残害。生命体的灵魂不会被防御，只要条件允许，你就可以任意地伤害它们。”

此话一出，格勒第便吓了一跳。

怪不得，这么多人说冥界力量是禁术，原来它真正的麻烦在这。与这种直接残害生命的技术相比，之前他所掌握的那些，不过就是儿戏罢了，想到这里，他深深叹了口气。

“所以，哪怕是大史莱姆王这样强大的个体，也无法抵御冥界力量的恐怖攻势。”冥道长眉头紧锁，继续强压着音量，“但是，这种技术去碰那扇大门，就没有用了，大门不是生命，所以没有可以被‘冥界力量·残’攻击的灵魂。”

听冥道长说了真正的原因，此时的格勒第，感觉内心的郁结解开了一些；然而这些信息也意味着，未来的道路将会更加艰难，因为攻破大门的可选方案，又少了一种。

“而之前我教给你的那些，虽说也属于冥界力量这个庞大的体系，但本质上，是用基于冥界力量的内功，打出正常的招式。这样的招式虽然也能对非生物生效，但它也遵循正常的防御规律，所以用它们去对付那扇最后的大门，肯定是不能行的。”冥道长说完，脸上的神经终于有些放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