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这主家落罪,府中无关的下人便会被充为官奴,由官府另行发卖。
不过这杨家稍有不同。
毕竟是曾经高高在上,实权在握的侯府,虽一朝跌落,但还是不缺人帮忙打点的。
因此这勇毅侯府虽人丁并不算多兴旺,但此番杨家流放名单上的人却不少。
仅是打点了特意留下来照顾人的仆从就占了十来个,另又有几个勇毅侯府的各处管事和自愿跟随的忠心老仆,剩下的便是坐在马车里的那些个勇毅侯府的主子。
不过,如今也叫不得勇毅侯府了。
得叫罪臣杨钦文及其家眷奴仆。
杨家男丁一车,女眷一车,把小小的马车挤得满满当当的。
马车不堪重负,时不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众人手脚上的镣铐行走间也叮叮当当。
两厢声音交杂,伴着夏日不停歇的蝉鸣,无端的便叫人觉得烦闷。
秋霜目光愣愣的看着前头人的背影,脚下不敢停歇的一步步往前跟着走,但脑子里却还是想不通。
她原以为自己会和庄嬷嬷一样,被收归官府充作官奴,却不知为何会被大小姐选中了在流放路上继续伺候。
每日除了徒步五十里,再去掉几个时辰可以歇息,其余的时间便如同在侯府时一样,得随时在主子身边伺候。
不过也略有不同。
往日在府中吃食有膳房备着,衣衫有杂役婆子清洗。
而如今,流放路上仆从稀少,这些活计自然也有不少都落在了秋霜身上。
这才短短半月,她便被磨搓的有些变了样。
秋霜抬起圈戴着沉重镣铐的手,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豆大的汗,又拢了拢耳侧散开的杂乱的发丝。
喉咙干涩的好似要冒火,走的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为了防止流放人员逃跑,押送他们的解差每日只给他们吃个半饱,留有赶路的力气便足够。
赶路途中,更是时不时一记鞭子伺候,一个愣神便挨了打。
闲时还得纵着主子们摔打掐捏,由他们撒气。
怎一个苦字了得。
秋霜都忍不住想,便是她当初还在家时被后娘虐待的那段日子,也没这般苦。
这样的日子,她真的要熬不下去了。
她不想跟着流放三千里,更不想去那奉京人人闻之色变,偏僻落魄的岭南之地。
她想过要逃。
可是逃……
能怎么逃?
这前前后后数位人高马大的押解官差可不是摆设,他们腰间啷当作响的佩刀,那都是开过刃,见过血的!
装晕更不可能。
便是如那张富贵般真的晕了不省人事的,解差几番鞭打后见还没反应,便会一刀抹了脖子,保证他们死得彻底。
这场面,秋霜前些日子第一次瞧见的当晚,便做了噩梦。
她不敢贸然行动。
她在等,等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