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往日在勇毅侯府那么多年,对侯夫人的声音也还算熟悉。
不过秋霜私以为,侯夫人虽声音听着温柔和善,但说的话却往往是绵里藏针。
她心中对于即将发生的事已经有了猜测,便也没什么好怕的。
于是她低垂着头,恭敬答道:“回夫人的话,奴婢是同庆二十三春进府的。”
而如今,已经是同庆三十年盛夏。
“也已有七年之久了。”杨夫人随意的叹了一声,而后话锋一转,问,“听闻,你是被家中父母卖身为奴的?”
秋霜闻言,像是听见什么骇人的话,身形瑟缩的颤抖了一瞬,脑袋也埋得更低,“回夫人的话,奴婢的确是被爹和后娘卖了的……”
“哦,还是个后娘。”杨夫人面色恍然,“看来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此时章嬷嬷适时接过话,“谁说不是呢?这秋霜进咱们府中时才只有如今的半点大。也亏得她运道好,进了咱们府中,若是落到别处,还不晓得要被如何磋磨呢!”
说罢,她转头看向秋霜,目光紧紧地盯着她,问道:“秋霜,你以为呢?”
秋霜连忙顺着章嬷嬷的话点头如捣蒜,“嬷嬷说的是!嬷嬷说的是!若没有侯府庇佑,奴婢还不知道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呢!”
她这话里,的确有几分真心实意的感激。
她原本的确是感念侯府恩情,想当个忠心恳恳的忠仆的。
可眼下的情形,容不得她不为自己考虑。
对旁人再如何感激,也没有自己活着重要。
就算前方是死路一条,她偏不信邪。
她偏要去争、去夺,去走出一条自己的生路。
只是她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还是一片怯懦之色。
自七岁那年她便吃过喜怒形于色的苦头。
从那之后,她就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
而她也的确做到了。
杨夫人看着秋霜恭顺怯懦的动作神情,满意的点了点头。
既已知道她是个听话怯懦好拿捏的性子,便也懒得再过多试探拉拢。
于是她给了章嬷嬷一个眼神,而后秋霜便听章嬷嬷笑吟吟道:
“瞧着秋霜如今这副好样貌、好身段,已然是个大姑娘了!想来往日在府中日子也是不错的?”
章嬷嬷这话等于白问,说真要摸着良心说话,便是秋霜也不能说侯府日子不好过。
虽说少不了有勾心斗角的事,可能吃饱穿暖,还月月有份例银钱,这等日子,已胜过这世上许多人了。
更何况她在大小姐院里当了好几年的差,素日里过得怎么样,章嬷嬷心里门儿清。
而今章嬷嬷刻意这般发问,也不过把往日侯府对她的恩情摆在台面上来说。
是要叫秋霜心甘情愿的低头,叫她记恩罢了。
秋霜听懂了她话里的深意,面上却只诚实的扮演着她怯懦感恩的那一面。
她忙顺着章嬷嬷假意的问询点头,“府中的日子极好,主子和善,奴仆们也都极好相处!奴婢,只盼着能长长久久的伺候主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