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点点头,知道她说的是谁。
“秋姑娘,我怕……冷,也怕……疼,香儿她……也是一样的……劳烦您……再帮我……一个忙,把我们的……尸身都……埋进土中……”
她怕。
怕自己曝尸荒野,也怕自己被豺狼虎豹啃食得面目全非,她更怕到了地底下,爹娘不识得她。
“这里……向西大约……二百里就是……我的家……南和县,我爹娘……都是葬在郊外……杏花村的,劳烦您……把我……面朝西边入葬,我想……我想日日夜夜……都能瞧见我爹娘……”
最后,秋霜见她满口鲜血,用尽最后力气抬头看向崖壁外边黑蒙蒙的天,一字一句道——
“爹,娘,女……儿……来……见……你……们……了……”
话音还未落,她的头便泄力的垂向一旁。
她的呼吸停了,只有嘴里潺潺鲜血还在不停滴落。
秋霜忽的觉得自己眼前有些雾蒙蒙的,像是被水汽遮挡了。
她一时有些无措,就这么静静的扶着她坐着。
夜晚清冷寂静,这处崖壁下也静悄悄的。
这会儿赖赖和两个小家伙已经圈卧在一处睡得正香。
半丈外原本不停跃动的火焰因为少了人添柴,此时也已经将熄未熄,只剩微弱的火苗还发出微光,静静的为这崖壁下照着亮。
许久后,秋霜放下怀中的人,让她平躺在垫着蓑衣的地上,而后默不作声的从怀中掏出一块碎布,颤抖着手替她擦拭嘴角。
鲜血从她嘴角一路向下滑落,至她脖颈,至她前胸,秋霜也小心翼翼轻柔的擦拭着。
她一边擦一边轻轻道:“你干干净净的来这世上,自然也该干干净净的走才是。”
不干净的事,自有她去做。
擦干净血迹后,秋霜又帮她整理衣衫。
看着她安静的脸庞,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秋霜抬手理了理她额上鬓边有些许散乱的青丝,“你是一个好姑娘,只可惜……”
只可惜被保护的太好,太天真了些。
被保护没有错,天真也没有错,甚至善良也没有错。
可盲目的天真是错。
大意的善良也是错。
“下辈子,你可要多长两个心眼,要懂得保护自己才行啊……”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看着沈清宜的目光失神。
这世上,谁都靠不住,即便是同床共枕的夫妻,又或是血脉至亲,也会为了区区钱财要了你的命。
不论是她自己,还是这叫沈清宜的女子,都吃过这血淋淋的教训……
她得活得再谨慎些。
秋霜无数次提醒自己。
小心翼翼整理好沈清宜的尸身后,她才终于起身回到火堆边继续添柴。
枯枝埋进火光里,没几息火焰就开始翻腾,越来越大的火势这把这处照得更亮。
驱散了身上的寒意,秋霜才静坐下来,仔细看起了先时沈清宜递给她的那叠纸张。
那叠泛黄的纸张除了沈清宜的身帖,其余的都是契书。
有房契、田契,也有一张身契。
房契有四张,一张是南和县城东芙蓉巷的宅院,又另有三处沿街的铺面。
田契上写的田地就位于先前沈清宜所说的县郊杏花村,共有二十多亩地。
至于那张身契,则是那个叫秋香的丫鬟的。
看清楚了这些契书,她又清点银票。
那银票看着只薄薄一叠,但细数起来,却有十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