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公孙昭乖巧地赴宴,内心却和那些大街小巷的姑娘一样郁闷,呼延端没来赴宴。他早已被安排在了春雾阁客房中休息,厅中只有两个带着假笑的中年人在你来我去地说着客套话。
公孙昭没滋没味地喝了一盏茶花饮。她抬起眼皮,呼延廖看起来的确英武不凡,想来他儿子也应差不了许多。
公孙昭终在三天后见到了他。
呼延廖提出要在关内住上几天,整个玄界没有客栈等落脚的地方,公孙输不能也不敢撵人,只好顺着呼延廖的意思。公孙输也挺郁闷的,该住下的准女婿匆匆归去,不该住下的人在此安营扎寨。他不得不时刻提防着,心累呦。
在公孙昭的记忆里,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子,可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满了沧桑之感。他的嘴边泛着青色的胡茬,头发整齐地束成一个髻,寒铁的发簪在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晕,但唯独他那双鹰形的眼睛里失了光,那双鼻梁高挺,嘴唇薄厉,看见他脑海中便浮现出雪山迎着风展翅的鹰。他整个人雄阔英武,但偏偏没了那股子意气风发的劲儿,像一个淡泊名利的路人,没给她几个眼神,就这么与她擦肩而过。
这和传说中的呼延端,像却又有着千差万别。
他就这么面无表情,眼中也尽是平静,颓然的样子似是失了鹰魂。
身姿英挺,腰如玉笋。公孙昭在心里点头,的确,这八个字配得上他。可清骨风流,傲雄无双,她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呼延大公子?”公孙昭将早茶摆在桌上,扯出笑脸,“尝尝吧,扶风春雾的特色早点。春茶糕,市面上买不到的。”
她抬眼,这个大公子可难见到的很,听伺候他的仆妇说,这位大公子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独送饭的时间,这呼延端还在内室闭目养神,遮着床帏,不多说一句话。这会是四年前平叛初氏之乱的呼延端吗?
人们丧失了对大公子的好奇心,于是便马不停蹄地将心放到了二公子身上,二公子因要处理家族事,还要迟些天才能过来,这可吊足了众人的心。他们哪里管什么家族之间的关系;那些明里暗里的争斗,最终成了他们闲聊时的谈资。
呼延端闻声将帷幔拉开,映入眼帘的是个清丽娉婷的女孩,他别开视线,淡淡地问:“张嫂呢?”
公孙昭道:“我特地给公子送饭,听着好像,你不太满意?”
“怎敢劳驾三小姐,折煞在下了。”他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公孙昭看着他,尽管一个大男人整日拉着帷幔,但他衣着整齐,发丝没有一毫零乱,褐红的衣服平整得没有半点褶皱,衣左肩处的银丝兰花绣纹妥当地伏在他身上,这是呼延氏的族徽。
呼延氏虽以武起家,世世代代居住与苍茫雪山,云海之间,傲视天鹰,但族徽却清雅秀气得紧,原是先祖一片心意,愿子孙清雅如兰,以君子风度济事,抹一抹身上的杀戮之气,且不可成为屠戮粗鲁的莽夫,武也要武之有道,玄雅之意。
公孙昭盯着他褐皮腰封,果然,腰劲而不弯,力却不粗,匀称服帖地包裹在腰封之中,称得上腰如玉笋,随之往下,她的眼眨了一下,咳,再往下,就是笔直修长的双腿,虽不如文人纤细匀称,但每个动作都能透出习武之人独有的劲力。
那人倒也不介意公孙昭如此赤裸的眼神,目不斜视地与之擦肩而过,腿长步大地走了出去。
这个人,不简单。
年少的公孙昭犹如初生牛犊,尚不知危险是何物,她也不知感情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她理解为强烈的好胜心吸引着她,对呼延端产生了浓厚兴趣,呼延端的冷淡,躲避,她却理解为这是把不她放在眼里表现。
那时的公孙昭不明白,缘分来源于吸引,这个人早在自己不经意间勾走了她的眼神,她的注意力,但人往往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公孙昭屁颠屁颠地跟着呼延端,一个没留神,就撞上了一堵坚硬的墙,嗯……不对,是他的后背。呼延端回身看她,寂静不语,公孙昭揉了揉鼻子:“怎么?”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水流从堆积的青色碧石上缓缓流下,汇入一汪清泉之中,呼延端的眼中平静如水,他的目光集中在公孙昭面上,放出鹰芒。
公孙昭笑道:“别急,一会儿告诉你。”
呼延端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缓缓开口:“听闻三小姐前几日可是做了件了不得的事,让唐门很是难堪,”他目光一闪,“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看着不像是蠢钝如猪。”
公孙昭道:“你这样说猪,考虑过它的心情吗?”
“别跟我扯废话。”
“你口中的猪万一是瑞兽呢?”她笑嘻嘻道。
“无聊!”呼延端收回目光,转身继续大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