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丹灵闭上了眼,这一次,他放弃了。
他做了一个梦,想起了年幼的很多事。包括他自小传承傅氏术法灵息,因而身体不好,十天中有八天都是待在屋子里养病,那时候他想当一个潇洒的修仙者,想传承义父傅琢染的位置,想自己能有一天身负剑,手唤灵,成为一代仙者。
所以,每当他身体好一些,便会去镜结城内修炼自身术法,那里神秘多彩,到处都是花精灵的踪影,每到夜晚,成片的耀夜洒在空中,荧荧如灯火。
可是他每次修炼到一半时都会因自身承受限度而不得不作罢,有一次他发了狠,硬是撑过了一整个修炼期,但代价便是丢了半条命,吐了半天血,就在他以为周身的血液都要被他吐个干净之时,他挺了过来。
再醒来,便是在鬼门山的宅子内了,一睁眼便是义父的喜极而泣的脸,义父身边还站了一个吧了蒙地严严实实的姑娘,自身黑衣,看不清表情,冷冷的,整个人却又毫不起眼的模样。
在义父的默许下,这个姑娘就一直跟着他,照顾他。
他也不明白这个姑娘是谁,也记不得自己以前是否认识这个姑娘。
她叫春熏,春熏的话很少,甚至一度在自己兴致勃勃时终结聊天。
但傅丹灵还是对她讨厌不起来。
傅丹灵睁开眼,他现在躺在床上,他叹气,坐起身,愣愣地定在那里。
直到有一个声音,是呼延卓的。
“他醒了。”
一大堆秦氏子弟不一会儿就站满了整个屋子。
“家主终于醒了。”一个弟子道。
“是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另一个小弟子笑吟吟道。
他机械地转头,眼神却迫切地在寻找着什么。
公孙昭从人群中走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傅丹灵抬眼,突地抓住她的手腕:“春熏呢?她……”
公孙昭低头,手中一朵幽蓝的散发荧荧光点的花瓣翩然落进傅丹灵的视线中。
傅丹灵松开抓着公孙昭的手,他双手颤抖地捧住那神秘脆弱的花瓣,虔诚而难过。
他抬脸,眼中尽是悲哀:“我……都想起来了……”
那年他十五岁,年轻气却不盛,整日病殃殃地来到镜结城,只凭借着内心那股倔劲,不停地修炼,后来,他出来的次数多了,鬼门一关,他便整夜整夜地待在镜结城,躺在柔软到不像话的石头上,看着星群染点的天空,看着层层卷浮的桃花云,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耀夜。
每朵花精灵都跟人一般,有生长期,成熟期……,已经成熟的花精灵便可自己活动,一朵朵晶莹的花欢快地跳着,还在生长期的花精灵便不能活动,只能呆呆地伫立在地上,等待长大,花精灵的生命很长,而未成熟的花精灵也要等待很久才能捱到成熟期,才能自由,说起来自由,也只是能在地上走一走罢了,她们是不能离开镜结城的,这里的自然灵息滋养着她们,一到离开这里,便断了与镜结城的根,难以久活。
傅丹灵躺在地上,心中却十分郁闷,他何时才能健康起来?近来修炼的强度大起来,吐血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可能不知过几天就突然死了,他不甘心,他还没看过这玄界内外的大好景色,还未成功修炼成一位术法高超的仙者……
愈发难受的情绪使他不能再平静地躺在那里,于是他起身,在镜结城内游走,累了便就地坐下歇着,直到他第五次坐下时,身旁一朵蓝色的野花精灵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朵不知名的花,整个花瓣都是蔫的,也不知多久能到成熟期。傅丹灵看着这花远比其他花精灵瘦弱许多,不由得怜其及身,便将心中的苦闷对着那小花精灵一顿苦诉。
“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名字,算了,我给你起一个吧!”他笑起来,笑容阳光,“就叫……春熏吧,春天,生机勃勃,你会好起来的,像春天万物复苏一般,火烟上出,熏染四方,如春脉如烟火,生生岁岁,生机不断,好吗?”
后来,他总是会看看这朵花精灵,见着花精灵一天比一天茁壮,他高兴,高兴自己为它取了个好名字,他也难过,他的生命一天天流逝,可能过不了多久,他就要闭着眼让傅头把他送下空崖了。
“春熏啊春熏,如春脉,如烟火,都是世上不会灭的,而我呢,行将就木咯,我好羡慕你……能活那么久。”